項羿嘟着小嘴不願意的站起身來。裴述被少爺派了出去,駕馭馬車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顯然這讓他的心情十分不舒服。
程伯看着項羿撅起的小嘴不由笑罵道:“就趕個車你就那個樣子,大骊、二骊比你聽話多了,看你那個小嘴都能撅到瀾滄江去了。”
“瀾滄江,我說老爹,修真界和凡人界可是兩個界面,太誇張了吧。”
項羿一邊麻利的将地上的皮毯、茶具等所有東西搬到馬車上,一邊撅着那張小嘴絲毫不讓的和程伯辯論着。
“别聒噪了,幹點活也累不死你。”
程伯看着項羿痞賴樣不由輕聲笑罵了一句。
“怎麽累不死,老爹,很麻煩的。”
項羿仍然痞賴的嬉笑道。
“扯蛋,雖然我們都被大長老封住紫府,封死黃庭宮,使得神識不能通達祖竅,溝通氣海之靈。但是,你的身體筋骨在自小就經過修真界靈氣蘊養,即使沒有一點神通也不是這些凡人可比,就這些苦行鍛修多年的武者也比不過你這個痞賴小子,你和我裝什麽。”
說笑着程伯一伸手敲在項羿腦門上。
當新出爐的白綢十三士在龍山尾将防禦攻勢弄好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淩晨了,從昨日就開始淅淅瀝瀝的雨竟然不停歇的下了一整夜,在天微微放亮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
雨水混着晨露形成袅袅氤氲,打濕了樹葉也打濕了十三人身上的長衫,偶爾碰到樹葉,滴滴雨水落了下來,順着長綢滑落直接打濕了腳面。
說是防禦攻勢,其實不過是在龍山尾山路兩旁堆積了幾百上千塊大石而矣,畢竟依靠十三個人是不可能建築出什麽像樣的防禦來,即使他們是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不行。
“忒。”許時狠狠的吐了一口,順着一塊大石頭坐了下去,舒舒服服的抻了抻腿:“終于差不多了,在弄下去我都成小鬼了。”
“哈哈,哈哈,六哥說的太逗了。”
聽到許時的話,邢軍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走過來貼着許時坐了下來。
大笑的不僅僅是邢軍,君峥、久荻、霍宮幾個人也笑着圍了過來,說說笑笑的他們似乎對幾十裏外沖天大火毫不在意,現在他們似乎是來這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山溝度假一般。
人是個很奇怪的物種。
面臨死亡,原本是人最爲害怕、最爲畏懼的遭遇,可如果你知道,你即将死亡,死亡是你躲不開也無法躲避的必然結果的時候,死亡将不在可怕。
這個的時候,不在畏懼的你甚至可以微笑的調笑死神。
“小王将軍真是了得呀,真的靠着兩萬五千赴死将士硬生生的将五十萬大軍拖住兩天三夜。”
邴士噤着鼻子回頭向着晉陽城望去,贊歎道。
左戰也回過頭,卻是鎖着眉頭,微眯着眼睛,口中帶着一絲不屑:“又一個。”
邴士一愣随即向下眺望,半響才看到遠遠的一個人狼狽的向前跳竄疾行,轉眼間就沖進狹窄的小道,一邊跑着一邊大聲叫道:“金兵已經不足十裏,第十二道防線被沖破,各位大俠死傷慘重。”
話音未落人已經沖過龍山尾,轉瞬消失不見。
“怕死鬼!!”左戰不屑的撇了一聲。
“老二,能通報一聲就已經不錯了,不能奢望人人都悍不畏死,盡忠報國的。”
石基淡淡的笑了一聲,随即長身而起,登高眺望遠方。
“還好,還好,五十萬百姓兩天三夜全部通過龍山尾,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都轉入大道了吧?”牟攻整理着白綢長衫上的灰塵笑道:“隻要我們在拖延個半天一日的就不怕金兵追殺得上。”
石基認真的點了點頭。
白綢十三士其餘的十二個人也同時站了起來,圍着石基向後方望去,即将面臨一場幾乎沒有勝率的戰鬥,沒有退路也沒有生機的戰鬥,可他們一個個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畏懼,相反鬥志昂揚。
他們在激勵自己,想要完成自己這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場戰鬥,卻不知道有一個人在山的頂峰咬牙切齒的咒罵着他們。
“該死的,這幾個人怎麽就沒有想到打不過就跑呢,你們不珍稀你們的生命,讓我怎麽去和少爺交待呀!!”
裴述恨恨的咒罵着這十三個人,無力的蹲在地上抓耳撓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該死的,修真界不允許插手人間凡事,我總不能在他們面臨死亡的時候直接沖上去吧。”
裴述站在最高峰,呆呆的看着下面激勵的戰鬥。
幾十萬金兵黑壓壓的蔓延下去,從烈火焚燒的晉陽城一直鋪到龍山腳下,在這裏完顔宗翰又兵分三路将人馬散開,一路從左繞開一路從右繞行,剩餘大部分人馬惡狠狠的向龍山尾直沖過來。
可惜,兵圍晉陽城這八個月金兵并沒有探明過龍山尾,不知道這裏的道路狀況,兵力最爲雄厚的中路在龍山尾這個狹小的地方擁擠在一起,而後又被接連幾路武林人組成的防線阻擋在這裏。
檑石、滾木、陷阱、毒藥,無所不包,無所不有,金兵人馬每走一步都是那麽的艱難。
尚幸,這兩千江湖武林人士組成的十六道防線并不僅僅是這一條道路,金兵兵分三路,大宋防線也同樣兵分三路,否則金兵前進的步伐将會更慢。
行行複行行,金兵終于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來到道路最爲狹窄的龍山尾。
“這裏恐怕更加難以行走。”
金兵大将銀可朮看到前面堪堪隻能通過一輛馬車的通道不由深吸了一口涼氣。
隻能通過一輛馬車的道路也就意味着人恐怕并排隻能通過五六人,這是天然的阻擊要道,埋伏的好地方。
銀可朮擡起頭望了望道路兩旁高聳的山壁大喝一聲:“停,速速回去通知二大王,将所有好手都給我調用過來。”
“是,将軍。”
一個傳令兵大聲應了一句,調轉馬頭跑了回去。
“将軍,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着嗎?”
一個将軍拍馬靠了過來。
銀可朮冷冷的回首望了這位将軍一眼:“不等在這裏,難道讓我們的将士送死嗎?”
這個将軍噎了一下,随即擡頭向上望去,他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是隐隐約約的看到山的上端碼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的石頭。
“這,我們可以一小隊一小隊的通過,他們能有多少檑石準備。”
“哼!!普爾虎将軍。”銀可朮冷笑一聲:“你沒看,這道路又有多寬,幾塊石頭就堆滿了,難道你讓我們的将士在檑石的威脅下去推開他們嗎?”
說完銀可朮不在看他。
這位普爾虎将軍赤紅着臉喘了兩聲後不再言語。
龍山尾是龍山的末端,這條岔道兩壁最高不過百十米,高不是太高,一個好手不過幾個起落就能夠上去,可相對于普通士兵來說卻是高不可攀。
白綢十三士站在龍山尾的最高處,而裴述卻是在龍山尾再上面的一個山峰,從裴述到白綢十三士再到銀可朮就如同階梯一般,三個起伏。
銀可朮等待後方好手支援的時候,裴述已經在也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他就已經沒有機會施展暗手了。
“不管了,少爺不是交待,讓他們盡可能的多做拖延,讓老百姓撤離的從容一些就可以了嗎?”想到這裏裴述咬了咬牙:“看來我不出點血是不行了。”
說着裴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玉符攥在手中,身體一晃就消失在山峰之巅。
等裴述在一現身的時候已經悄然出現在龍山尾之巅,距離白綢十三士不過十幾米的一塊大石之後。
白綢十三士列成一排站在那裏,道路山壁分成兩片,其實真正具有威脅的是從山壁兩側扔出檑石滾木。可惜,他們人實在是太少了,在牟攻的提議下,十三個人都彙集在一側,這樣就可以把攻擊、防禦的力量聚集在一起,防止被金兵一一攻破。
“就是這個時候。”
在白綢十三士站列成排的時候,裴述手上玉符泛起一團白光,随手一揮,白光團化作十三道光點無聲無息的投入十三人體内。
光點悄然無聲的侵入到石基等兄弟的體内,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一點。
看到這個狀況,裴述微微一笑就消失了。
而在這個時候,幾百道人影從遠遠的金兵隊伍中飛速過來,待得銀可朮向着山壁一揮手的時候,幾百個金兵好手飛身撲了上來。
“嗎的,這些金賊真夠奸詐。”
雍戬看到這個情況不由低聲怒罵了一句。
“哼,爲首的先鋒大将可是以骁勇著稱的完顔銀可朮,大金國有名的悍将。”
牟攻微眯着眼睛直直的望着端坐在高頭大馬的銀可朮。
“不用近身接觸,單單是這股鋪面而來的重壓,就知道銀可朮是如何了得,他是我的了誰也不許和我搶。”
左戰左手拇指輕輕的從刀刃上拂過。
站在山壁之上,清風拂動着長衫呼呼直響,十三個兄弟巍峨屹立,望着飛撲而上的幾百金兵好手,有的隻是對戰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