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他自己也大可遁入這囚雲陣中,按安慶侯的話講,這套囚雲陣,堅固無比, 乃是三位四級大煉師耗費數年心血打造而得,專供凝液巅峰修士突破感魂境時,抵抗雲劫之用。
陣法堅固至斯,實乃避禍良所,麻煩的是,這囚雲陣能放不能收,他将秋娃和雪紫寒置于其内, 尚能保其周全,而他于外,還留有一線周旋之機。
倘若他也入内,那便真成了甕中之鼈,任人把拿了。
囚雲陣開啓,許易心下略定,在一旁坐了。
三顆奇珍寶藥,幾乎起到了起死回生的功效,孕育千年的生機,被許易攫取,肌體迅速複活,連帶着激發了對極品丹藥藥力的吸收,傷勢起色極快,不多時,腹部的洞創,竟也愈合了。
“奇哉奇哉。”
周道乾微睜雙目,低聲吟哦一句,說道,“你這種人好似天上的明星, 鴉群裏的鳳凰,若是周某見過,定然不會忘記,可周某絞盡腦汁,怎麽也想不起來,何時何處遇到且得罪過你。以至于讓你費盡心機,不惜動用鬼物,來謀算周某。可否告知,周某與你到底何仇何恨!”
周道乾話音方落,許易面容頓時扭曲,一幕幕凄涼、悲慘的畫面,如神光回溯,投射在腦海中。
他雖是魂穿之人,卻全盤地接受了原主人的記憶和情緒,自然對原主人的絕望,悲痛感同身受,但見他凄然一笑,面露猙獰,啓唇輕哼,“老奴可記舊主呼!”
許易此話一出,周道乾如遭雷擊,怔怔望着許易,半晌方道,“你是許家餘子!”
許家的那個孤孽之子,他聽周世榮說過,以鍛體之境,覆滅了周家老宅,還從周世榮手下逃脫。
其時,周道乾絲毫未将許易放在心上,他何等地位和手段,一個鍛體小輩,又怎能入得他的法眼。
至于周家老宅覆滅,他也隻是覺得尊嚴上受到了挑戰,并未有多少悲傷。
此人能從周世榮掌下逃脫,激得周世榮性情大變,他也樂得用許易作砥砺愛子的磨石。
此刻,許易道明身份,周世榮簡直生出了滄海桑田的恍惚之感。
不足兩年,此人已從鍛體而入凝液,天賦奇才已不足以名之,妖孽,實實在在的妖孽。
“老賊,我家待你何薄,供你給養,讓你修武,傳你絕學,使你揚名。禽獸尚且念恩,烏鴉尚知反哺,你這老賊恩将仇報,其行不如豬狗,每每午夜夢回,你這賊奴可曾心驚肉跳……”
擠壓半生的情緒,陡然釋放,許易有些失态了,破口大罵開來。
周道乾并不相答,面上平靜如湖,修行到他如今的地步,心性比許易堅韌了不知多少,周世榮身死,尚不能使他悲痛,許易扯些陳年舊賬,如何能亂他心神。
隻不過許易的這些斥罵,讓他回憶起了往昔,前塵如夢,紛至杳來。
在許家之事上,其實,他從不曾出手,也從不曾表态。
周家反滅許家,不過起于他藝成之後,在一次武道同仁的交流上,他的家奴出身遭人譏笑。
他自己并不以爲意,傳将出去,他那兄長也便是周老爺,卻受不得,暗中出手,覆滅了許家,進而洩憤一般,百般折辱。
周道乾事後知悉,頗責怪了周老爺幾句,醉心武道的他便再無後話。
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許易要讨這筆血債,他周某人認賬便是。
蒼啷一聲,鐵劍再度出鞘,周道乾長身而起,借助丹藥的藥力和這片刻休息,他恢複了不少,雙眸冷峻,長劍斜指許易道,“既要讨債,放馬過來,靠牙疼咒,可念不死周某。”
豈料,周道乾話音方落,數道人影跌落。
“遭娘瘟,上三天,老子記住了,誓報此仇。”
“姓張的有什麽本事,單打獨鬥,未必是左爺的對手,靠一頭蛇妖作勢,算他娘的什麽東西。”
“三塊牌子,足足三塊牌子,可惜了,他奶奶的,待出了此間,老子非和狗入的上三天死掐!”
“…………”
卻是四人現出身來,一個白衣大頭青年,一個赤衣長發壯漢,一個枯瘦老者,正圍着一位葛袍大漢,身子還未落定,便破口大罵開了。
“行了,别吵吵了,兌寶要緊!”
葛袍大漢大手一揮,怒聲喝道。
喧鬧方止,卻聽一道冷哼,“聒噪!”
随即,便見一道三丈長的煞劍淩空朝四人斬來,身量可怖的巨劍拖着長長的黑焰,壓得空氣發出暴躁的轟鳴。
突兀的攻擊,完全超出了四人的預料,說好的不是兌寶的地方麽,怎麽就敢動手。
郁悶的念頭來不及迸出,四人下意識的齊齊催動手段,朝那巨劍迎娶。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不待四人的氣牆,氣浪彙聚成型,那狂暴的煞劍,瞬間消失。
四人齊齊瞪大了眼睛,下一瞬,漫天的指頭長短的黑煞之劍,自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四個活生生的武道強者,瞬間被漫天劍雨,斬成碎片。
“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腸,他們可沒得罪你吧。”
許易嘴角泛冷,心中暗罵老賊陰險。
突如其來的四人,顯然是強多了足夠的分值,卻因逃不開追殺,才捏碎了晶牌淪落至此。
來人攪局,許易是再高興不過了,他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唯有如此,他方能借力打力,不然,以他如今的狀态,真和周道乾動起手來,定然又是單方面挨打。
“我們幾代數百人的血海恩怨,還是我們兩個解決的好,旁人就沒必要參加了。”
周道乾依舊溫聲,緩步朝許易踏來。
“那便在此了結。”
許易從未像此刻這般虛弱,心中的戰意卻又從未如此刻這般昂揚。
數代人的血仇,痛苦已镌刻進了血脈,如今既然避讓不開,那便痛快一戰。
身死何憾!
“死來!”
周道乾身形一晃,劍意率先發動。
許易催動歸元步,肩頭微沉,避開胸口的緻命一擊,左肩才将愈合的紅肉,立時又翻開一道血腥的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