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還說,真正的胡不歸已經死了,還是他父母去認的屍——“你的父母是不是賽鷹雜技團的魔術師林月山和苗小紅?”那個警察是這麽問他的。
雖然,他的父母對他堅持脫離他們的保護——搬出去住,離開雜技團,并且不再參加他們的表演——有些不滿,尤其是媽媽,但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他相信他們再健忘,也不至于會忘記獨生女兒的長相。而且,兩周前,他們還跟他通過電話。所以那對去認屍的男女一定是冒名頂替的。他們既然是去認“胡不歸”的屍,當然得冒充“胡不歸的父母”。可是這麽做的目的何在?假如那個女孩的死沒有任何疑問,有必要冒充嗎?
警察說,那個名叫“胡不歸”的女孩是自殺的,手上還拿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此人已死,讓他安息”。那幾個字跟他寫給他的字條内容完全一緻,這如何解釋?字條的内容按理說隻有護工老郭知道,難道護工老郭跟那個女孩的死有關?那個死去的女孩又是誰?護工老郭在這場戲裏又扮演了什麽角色?說起字條……
睡衣派對前,他也曾經留條給”高總”,而它居然跟他捏在手裏威脅雷烈之的字條如出一轍,這又是爲什麽?
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燈暗的時候,有人朝雷烈之開槍,爲什麽雷烈之沒死?如果真的想殺他,爲什麽不開第二槍?而雷烈之爲什麽明知道有人要襲擊他,卻恰巧在那個時候進入了大廳?對了,就在雷烈之被槍擊的時候,有人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能感覺對方想緻他于死地。難道有人假裝對付雷烈之,其實要對付的卻是他?而這個計劃早在從他跟”高總”戀愛時就已經開始籌劃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隻是個與世無争的無名小卒。
誰會那麽恨他?
是誰處心積慮要害他?
不,等等!如果說,那人真要殺他,爲什麽把他掐昏後卻扔進了雷烈之休息室的櫃子?是要嫁禍雷烈之嗎?還是有别的原因?
鄭海東越想越頭疼。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頓時緊張起來。
“要徹底搜查!每個船艙,每個角落,我就不信他能飛!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是趙城怒氣沖沖的聲音。
“聽見了聽見了,但是探長,如果他真的會飛怎麽辦?”另一個男人在說話。
“你說什麽?”趙城似乎停下了腳步,皮靴敲擊鋼闆的聲音戛然而止,鄭海東朝纜繩後面躲了躲。
“如果他是畫漫畫的胡不歸,他就會飛。他的電視專訪我看過,他老爸曾經想把他訓練成一個雜技演員,所以從小逼他練功。他小時候練過空中飛人,後來是因爲怕吃苦放棄了,就因爲這個,他才跟父母合作演出魔術的。”那個人忽然笑道:“嘿嘿,我的魔法小奇兵,多才多藝啊。”
原來是那個法醫助理。想到這個人如此喜歡他的《魔法小奇兵》,他就對此人好感頓生。過去他曾經很希望”高總”能欣賞他的大作,可惜未能如願。
“《魔法小奇兵》很好看的,我畫的時候費了很多腦筋,把我能想出來的好玩的事都畫上去了,你就看看嘛,你看完會喜歡的。”他向他大力推薦。
可是他隻會敷衍。“寶貝,你畫什麽都好,我知道好就行了,還看什麽?”或者“我更喜歡《嘿咻小事記》!”他知道,無論他怎麽推薦,那本書他還是一頁都沒翻過,因爲他從心底裏看不起那本漫畫,覺得太幼稚。幼稚是幼稚,但那是我畫的,就不能看看嗎?那時候他心裏常常會嘀咕這麽一句。
想不到,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在這條大船上,他竟然遇到了一個忠實讀者,他感動得都快哭了。
“谷平!你别忘了你是怎麽變成助理的!如果你不想永遠當助理,就給我正經點!少給我放這些狗屁!那個彈吉他的到底死于哪種毒藥?”趙城居高臨下地問道。
“隻要能看漫畫,當助理有什麽關系?我以前摸過的屍體還少?我都摸膩了。當助理有工資拿就行。”谷平似乎受了打擊,嘟嘟囔囔起來。
“是不是氰化鉀?”趙城懶得聽他胡說八道,沒好氣地問。
“不是。”
“你在報告上說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有好多種,但肯定不是氰化鉀。氰化鉀作用太快。我聽服務員說,他吃飯吃了二十多分鍾,一邊吃,一邊還在看報紙,如果是他吃的飯裏有毒,他應該馬上會死。”谷平頓了一頓,說道:“可能是苦杏仁。”
“哦?”趙城很感興趣。
“他的嘔吐物裏有苦杏仁味,指甲青紫、暗紫紅色的屍斑明顯、雙眼結膜還有出血點,瞳孔直徑0.5公分左右,氰化物中毒應該不會有錯,可能是苦杏仁中毒,到底怎麽樣,要等屍體解剖後,做過毒物分析才知道。到時候看看他的血液是什麽顔色,胃黏膜是什麽狀态,再看看他的腦回是不是變寬,腦溝是不是變窄,反正就這套流程。但這就不歸我管了。你等真正的法醫給你結論吧,我隻是個助理嘛。”
“苦杏仁中毒的話,毒發時間要多久?”趙城問道。
“三到十個小時。”
“三到十個小時?”
“唉,上船之前,他八成就中毒了。”谷平懶洋洋地說。
“這一點有待調查。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卓雲。”趙城道。
“切!卓雲!”谷平聲音尖銳,口氣充滿不耐煩。
一陣沉默。
大概是趙城在朝他瞪眼睛吧。
鄭海東想探出頭去瞧個究竟,正好看見谷平在朝他這個方向望,連忙縮回了腦袋。
“這樣好了,你叫他卓雲,我繼續叫他胡不歸怎麽樣?我不想随便給他改名,不習慣。”谷平說完,又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裏。大廳?廚房?還是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