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的錢是給媽媽看病的,你好意思拿嗎?你的良心是不是掉進下水道了?你爸不是賊王嗎?王就得有王的風範,‘盜亦有道’這話聽過嗎?”
時髦女孩冷笑一聲。“幹什麽都得出效益!我爸前年已經退休了,他賺的錢這輩子都花不完,可是你爸呢,還得爲生計奔波。”
“張晴,盡管你染了頭發,比過去漂亮了,但你的本質卻一點都沒變——臉皮比牆都厚。”
聽到這裏,他快笑出來了。他感謝老友灌他的那三杯酒,能讓他在這間卡拉OK的走廊裏目睹一場小女孩版的華山論劍。隻可惜,他還沒看清信文的長相。
“廢話少說,把我的錢包還給我,不然我報警了。”張晴威脅道。
信文格格笑了。“真是賊喊捉賊。别急,會還給你的。”他一轉身奔到男廁所門口,将張晴的錢包朝裏面一扔。
一個男人的聲音立刻從廁所裏傳出來。
“媽的!誰啊!”
“胡不歸!”張晴還想說什麽,立刻被鄭海東打斷了。
“你自己去拿吧。我要去唱歌喽,我要好好喝一杯橙汁潤潤喉。今天好開心啊。”信文笑着奔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沒再去關心那個叫張晴的女子,而是跟上了信文。令他意外的是,他的包房裏隻有他一個人,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看見他正托腮對着屏幕,手裏拿着話筒卻半天結結巴巴對不上。這時他才終于看清了他的長相,很清秀的女孩,不過他想,如果沒有那一幕,即便看到過他,也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印象。
在船上接到他電話時,他先是覺得他眼熟,繼而就認出了他。當時他正猶豫是不是該上前搭話——至少可以問問,他怎麽會有他的電話,可”高總”出現了。他沒想到,他是好朋友”高總”牽腸挂肚的小漫畫家。不曉得爲什麽,當他得知他們兩人的關系時,他微微覺得有點無趣,仿佛聽見内心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如果不是”高總”就好了”。如果不是”高總”,事情當然會更有意思,就因爲是”高總”,一切事情都變得沒可能了。眼下,除了祝福”高總”找到真愛,他還能做什麽?
當然,他還能幫幫他們的忙。
他相信他一年前看見的鄭海東就是現在的胡不歸,也相信胡不歸就是他本人。但是,警方的資料卻與他的說法不符,在警方的檔案裏,現在的鄭海東是失蹤的遊泳冠軍卓雲。假如他選擇相信鄭海東,那警方的檔案就有問題了。檔案可以僞造嗎?
他腦子裏蹦出一個人名來。當年,他的貓兒子小虎患白血病時,他曾經在網上求助,一個遠在S市的貓友熱心地給他發來很多相關資料,自那以後,他便跟這個異常熱心,卻又有點古怪的貓友交上了朋友。幾年來,兩人常有電郵往來,一開始的話題大多隻跟貓有關,後來就漸漸擴展開來。他知道,那個貓友是個技藝高超的黑客,因爲容貌不佳,所以過着離群索居的生活。
“嗯,我站在生活邊上。生活就是我的電腦,假如哪天電腦壞了,我就真完了。”那個一天隻吃一頓飯的貓友曾經在聊天器裏悲傷地說。
“我倒覺得你應該丢開你的電腦,出去走走。”他勸道。
對方卻給了他一個笑臉。
“哈,别告訴我世界有多美,那等于是在告訴我,自己有多醜。對比,懂嗎?什麽都經不起對比。比如你的賬号裏有這些錢,我的賬号裏卻隻有那些,這都不能比啊,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對方打出一串令他愕然的數字,那是他的銀行賬号和存款數目。
他頓時渾身僵硬。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打字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臉發燙,手發抖,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我想知道誰有多少錢,是很容易的,這點我早就告訴過你。不過你放心,我隻是個無聊的黑客,并不是賊,我不會偷你的錢,我隻是想在你這個名人面前顯擺一下我的技術罷了。我是不是很無聊?”
當時他很生氣,腦子裏隻想着該不該更換自己的銀行密碼。但是,如果對方會破解密碼,改換了又有什麽用?
“你生氣了?”他有幾分鍾沒有回複,對方立刻意識到了。
“不,沒有。”他立刻答道。
面對這個随時能進入銀行保密系統,查閱他賬戶的黑客,他決定保持冷靜。
“你不生氣就好。”對方說。
“哪會啊。”他也送了個笑臉過去。他想出了對策——先套取對方的資料,再委托S市的私家偵探查出對方的底細。這樣假如以後一旦發生什麽事,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至少可以給警方提供一個确切的名字。
“我沒惡意,相信我。我對錢沒啥興趣,我的收入足夠我的花銷,再說我原來的老闆給我留了點錢,新老闆也不錯,對了,我的新老闆是警察,你不信可以打電話到S市A區警察局去找鄭恒松副局長,老闆娘昨天還給我送來了雞腿呢……”這個人又閑扯起來,但他沒心思聊天。
“我想給你寄份禮物,請告訴我名字和地址。”他打字道。
“啊,真的嗎?你要送我什麽?”對方很高興,問他。
“你收到後就知道了。”
“哈哈,那就謝謝啦。”對方立刻把自己的姓名地址發給了他。
後來,他通過S市的私家偵探核查了這個地址,地址是真的,不過他沒想到,跟他交流這麽久的貓友竟然還曾因爲轉移别人的财産到自己的賬号坐過牢。可見此人偷看别人的賬号,并不是單純的無聊。确定了這點後,他便決定逐漸疏遠對方,對方在聊天器裏喊他,他不搭理,當然他也沒寄什麽禮物過去。這個貓友後來大約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便沒再跟他聯系。他本來有點擔心自己這麽做會激怒對方,但看見賬号裏的錢一直安然無恙,他也就漸漸放下了心。
說起來,這件事過去好像有大半年了。他慶幸自己還記得這個人的名字——趙棟。這個人的電話和地址一直寫在他的筆記本裏,他決定在新聞發布會後給這人打個電話,但願趙棟大人有大量,不會在意他的失信。
“叮——”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