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模樣的警察用戴着手套的手撥開陳影的頭發,又檢查了他的頭頸、臉和手指,幹巴巴地說:“可能是觸電。”
“觸電?”趙城道。
“很典型的觸電症狀,時間不長。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可以帶走嗎?”另一個小警察問趙城。
趙城厭煩地朝後揮了揮手。
兩個警察把屍體小心翼翼地搬入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黑色塑料袋,擡了出去。
“胡不歸上哪兒去了?”他們走後,趙城問”高總”。
“你不是說他不是胡不歸嗎?”他反問道。
趙城瞪了他一眼,道:“那麽就叫他X小姐。他在哪裏?”
“我也想知道。”他環顧四周後,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他不在這裏。”
趙城斜睨了他一眼,問道:“鍾先生,你是什麽時候認識這位X小姐的?”
“今年的3月。”
“在哪裏?”
“在電視大樓,出版部他的辦公室。”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高總”不喜歡趙城問話的口氣,但還是作了回答。
“當時,他因爲出版的事正在跟他吵架。他吵不過他,就一氣之下用筆畫了幅漫畫,正好被我看見。”他現在想起那幅漫畫仍想笑。他早就認識他了,但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女強人他畫成瑪麗蓮?夢露的模樣,站在通風口,雙手壓住前面的裙子。
後來他才知道,鄭海東畫了一本普及性知識的漫畫《嘿咻小事記》,銷量極好,于是他約他畫第二本,但不曾想小畫家一口回絕。他進門的時候,兩人正爲這事争得不可開交。
“這本書被我們鄰居看見了,他跑去問我爸媽是不是我畫的。我爸媽都氣死了!我爸還問我是不是就爲了自己想找男朋友才不肯跟他們住!”鄭海東氣憤地說。
“難道你不是嗎?”他反問他。
“當然不是。我哪有男朋友!”
“那你爲什麽不跟你父母住?”
“我想一個人安靜地畫畫。他們那裏總是鬧哄哄的,每天吃飯都一大桌人。買螃蟹一人一隻,每次都要買10隻以上……這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現在好了,我的事人人都知道了,大家都以爲我……”
“呵呵,大家都以爲你是這方面的行家是不是?這有什麽,你又不是未成年人,你已經24歲了,”他笑逐顔開,“信文,至少書賣得很好,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還要加印10萬冊。我們這個星期就會給你打稿費,親愛的,等你看到那個數字就不會唧唧歪歪了。”
“加印10萬冊!真的會有那麽多人看嗎?”鄭海東好像快哭了。
“真的。”
“可是……”
“想想看,《花花公子》的老闆爲什麽會賺翻了?還不是一樣的道理。最精彩的是,你還編了故事!給性穿上了一件純潔得體的外衣。這樣買書的人,也不會太尴尬,哦,下一本,我們得好好合計一下,再來點新鮮的。”他用圓珠筆敲着下巴,興緻勃勃地說。
鄭海東“嚯”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
“算了吧,沒有什麽第二本!從今天起,我隻畫愛情故事!”
“那也行啊!”他眼睛一亮,“畫點帶突破性的愛情故事吧,有了上一本的基礎,這一本一定沒問題。我們的宣傳會同時跟進,性感迷人的女漫畫家,對了,到時候還得給你多拍幾張照,放心,我會找最專業的攝影師……”
“照片!對了,我還忘了說了!你幹嗎登我的照片!别人不認識,我爸媽可認識我!”鄭海東更生氣了。
“别人怎麽會不認識你?”他突然問道。
“我從小跟着他們走南闖北變魔術,老是轉學轉學,誰記得我啊!大學我又是在新加坡念的,我根本沒有本地的同學朋友!”鄭海東沒好氣地說。
他擡頭看了他一眼,低頭寫起文案來。
“照片也是爲你打名氣。你長得不錯,幹嗎不讓人看?我還幫你約了檔電視節目,讓你做嘉賓,明天下午三點,記得先去弄弄頭發!”他冷冰冰地說。
“又是爲了宣傳那本書!我不去!”鄭海東怒道。
“三點。不要忘了。”他頭也不擡。
”高總”現在仍然記得鄭海東當時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接着,他就随手拿起筆畫了張鄭版瑪麗蓮?夢露丢在他的面前。
“你想靠性感賺錢,你自己去好了!”他狠狠甩出這句話後便拿着包走出了辦公室。後來是他主動追上了他,跟着他上了電梯,假裝勸架,成功地跟他搭上了話。隻不過他當時這麽做不是因爲喜歡他,而是想說服他參加那個電視訪問,因爲那是他的節目。他自己也沒想到,後來會漸漸被他吸引,并一發不可收拾。
“鍾先生,你有沒有見過他的父母?”趙城問道。
“見過一次。”
“什麽時候?”
“大概今年的4月初吧。我們一起吃了頓飯。”“高總”道。
那次經曆他現在想想都覺得尴尬,他之所以會被請去跟鄭海東父母共進午餐,是因爲那天早晨鄭海東出門給他買早點時忘了關門,結果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嚴厲的中年人站在床邊瞪着他,那表情,起初讓他以爲對方要打劫,後來一對話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鄭海東的爸爸——魔術師林月山。
“在哪兒吃的飯?”趙城問。
“在信文家附近的一家飯店。”
“當時飯桌上,除了你和X小姐、自稱他父母的兩個人以外,還有誰?”
“還有信文的兩個叔叔,他們都是雜技團的。”
“他們叫什麽?”
“我不知道。”“高總”心裏不耐煩地想,誰跟對方的大人吃飯,會一一打聽人家親戚的名字。
他回頭看了一眼悠閑地靠在沙發上的雷烈之,後者先前一直在東張西望尋找鄭海東的蹤迹,現在則充滿好奇地看着他,聽到這個問題,手裏拿的礦泉水也停在了半空中。不錯,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秘密,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起過,當然現在,也不一定非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