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在旁白的解釋下都被曲解爲警察正在試圖控制輿論雲雲,而在窗口下方的培訓中,所有人都在異口同聲地要求主要領導出面解釋。
曹副局長還注意到,在視頻的左上角,正跳動着一個倒計時時間,這個時間居然和雷烈之24小時控制時間的最後期限完全吻合。
到底是誰洩露了這麽多消息給媒體!盡管努力不去想這一點,曹副局長的思路還是忍不住地往這個方向偏移——會是雷烈之背後的人嗎?不太可能吧,這種事情,在沒有得到雷烈之的許可之前,他手下的人士絕對不可能敢于自作主張作出這樣的事情的。難道是自己這邊的人?那又會是誰呢,這麽做對他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現在考慮這些問題隻能是浪費時間,而現在曹副局長最需要的正是時間。
曹副局長抛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走到了更衣櫃前,換上了一套嶄新的三級警監禮服。這種衣服因爲肩章上的标識和少将軍服上的相比,除了材質不同,其他完全一樣,因此也被戲稱爲“将軍服”。這套衣服他一般隻有在重大外事活動中才會穿着,平時都是熨燙平整後挂在這裏。而面對今天這種特殊的情況,他必須充分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來樹立自己在人們面前的權威。
禮服的穿着比普通警服要複雜得多,但效果也要莊重得多。但過程雖然繁複,曹副局長畢竟也已經是非常熟練了。但在整理挂穗的時候,竟然一不小心纏到了肩章上面。
挂穗是由一束銀色絲線編織成的呈自然下垂的一件裝飾品,是禮服中最爲顯眼的一部分。平時整理也需要及其小心,此時因爲心煩意亂出了錯,本也是正常的事。絲線糾葛在肩章上,卻是越理越亂。他一時心焦,猛一用力,竟将肩章上的一顆星連着挂穗一起扯了下來。
曹副局長原本就糟糕透頂的心情一下子惡劣到了極點。他雖然不是一個十分迷信的人,但此時出現這樣的噩兆還是讓他的心情雪上加霜。他頹然地坐回到辦公桌前,電話卻又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起。
“又出什麽事了?”曹副局長問道。
“沒……沒出什麽事。”來電的是審訊科的工作人員,似乎對曹副局長的問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猶豫着問道:“曹局,雷烈之這邊的時間快到了,這裏還有一個他的女下屬等着,您看是不是提前放了啊?”
審訊科的辦公場所就在審訊室的旁邊,顯然還不了解現在的狀況。
“提前?你叫什麽名字?什麽級别?什麽職務?居然還讓提前?你們科長呢!叫他接電話!”
“嘟——嘟——”對方可能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多言居然惹出這麽大的事兒,竟然吓得挂斷了電話。
發洩過後,曹副局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重新拿起一件常服,簡單地套在身上,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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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公安局門外的騷亂比曹副局長預計的還要嚴重得多,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人群又增加了一倍以上,其中不乏哄鬧者乘火打劫。
而随着人群的增加,最早感到這裏的媒體記者們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不明真相的人們正不斷地向大門的方向擁擠和聚集,其中不乏一些好事者喧嘩起哄的聲音。人群最前面的一部分,也就是那些記者,已經緊緊地貼在了大門上,鋼鐵材質的大門随着人群的湧動發出痛苦的咯吱咯吱聲。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擁擠的情況進一步加劇,很可能會造成嚴重的踩踏和群死群傷事件。
原本一直抱着擴音器疏散群衆的辦公室副主任,看到曹副局長出來,如同遇到了大救星一般立馬跑了過來,一邊擦着滿頭虛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曹局,您看,這……這可怎麽辦呀!”
曹副局長對辦公室主任表現出的無能和懦弱充滿鄙夷,用責備的口氣問道:“看你這熊樣!天塌下來,難道還得你頂着?”
辦公室主任讪讪地笑了笑。
“現在是什麽情況?”
“這人越來越多……”
“廢話!你采取了什麽措施?”
“我……”辦公室主任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擴音器。
“白癡!”曹副局長怒斥道,“你這麽‘沿街叫賣’,還真是不嫌事大啊!”
他随即指揮道:“立刻通知城東、城西派出所出警,在道路兩端設卡封鎖,宣布實施應急演練,許進不許出,控制人口流入。”
曹副局長略一思考,又對随行的宣傳科長說道:“立刻聯系省市兩級廣播電視和報刊雜志部門,務求一個不漏,動用一切可能的關系,嚴禁消息外流。另外,通知網警辦,電話約談各主要網站、論壇和自媒體負責人,給他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删除相關信息,半個小時以後,所有網絡引擎再查到任何有關此事的任何消息,就等着關門歇業!”
随即,他又對刑警隊長指揮道:“你去安排一下,務必确保應急通道暢通。另外,安排兩輛藍牌公務車,要有隐私玻璃那種,停在那裏備用。時間一到,如果情勢不見好轉,就做好強行突破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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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副局長現場指揮的這個當口,大門外的形勢進一步惡化,人群進一步向大門處聚集,幾個身材纖弱的女記者緊緊地貼在大門上,拼命地呼喊着讓後面的人不要擠,但微弱的聲音完全被現場的喧鬧吞沒。
這時,一個眼尖的女記者發現了站在離大門不遠處的曹副局長。她雖然不認識曹副局長,但從其他人圍攏他的情況和所穿得衣着還是大概判斷出了曹副局長的身份。
女記者朝曹副局長所站的方向大聲呼喊着:“領導,我們是江南每日電訊的記者,我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請您放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