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必須要簡略地告訴你整件事情的起因。最近省司法廳下發了一個文件,要求對因曆史遺留問題刑期20年以上的犯人進行排查,對其中符合減刑釋放條件的予以減刑,而鄭海東恰巧符合這樣的條件。因此,我和胡大胖子就開始計劃借助這個機會,幫助鄭海東重獲自由。”
“但在調查鄭海東的檔案後,我們卻發現,以鄭海東的現狀來看,由于他在獄内的多次犯罪記錄,不僅減刑無望,甚至還有可能面臨加刑的風險,而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以他拒不認罪的性質看,減刑出獄将絕無可能。面對這樣的局面,爲了能讓鄭海東順利減刑,我們不得已,隻好從與鄭海東情況類似的犯人中下手。當然,這隻是嘗試,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們找到了海州監獄近20多年來與鄭海東情況類似的犯人,然後分頭行動,我負責查閱檔案,胡大胖子則負責找他們一個一個地談話。話說回來,這還真是無心插柳,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分工,是因爲胡大胖子實在是懶得看檔案,但他的偷奸耍滑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史強幹脆靠在斜坡上坐了下來,他掐斷旁邊的一根枯草,銜在嘴裏緩慢地咀嚼着,眼睛望着遠方模糊的天際。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這些犯人的其中一部分檔案中有雷烈之的親筆簽名。這本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雷烈之長期擔任海州監獄分管獄政工作的副監獄長,所以開始并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但在我和胡大胖子交流信息的過程中,才發現了其中的蹊跷。”
“就像是偵探小說裏經常出現的情節,兩種原本沒有毒性的物品,一旦混合到一起變成緻命的毒藥。”史強插嘴道。他把嘴裏咀嚼的枯草吐了出來,從口袋裏摸出了香煙,自己點上了一支,又扔給胡不歸一支。
此刻的胡不歸卻無心抽煙,他繼續說道,“我的調查和胡大胖子的調查在發現雷烈之簽名的犯人群體中出現的重合,兩條線索交叉的點集中到了一個一個的個體之上,這樣的情況,就絕不可能再是巧合可以解釋了。所以,我們就分頭繼續進行了核實,最後确定了一條重要的共同點。”
“哦?”史強擡起眼睛看着胡不歸。
“所有這些人的祖先,都是出自滿族。”
史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頓了頓,接着哈哈大笑起來,他邊笑邊站起身子,回過頭來繼續向上爬去。
雖然明知自己的答案很容易讓人無法理解,但史強行爲中的蔑視還是讓胡不歸感到惱怒。
“一個合格的刑偵人員,是不應該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的!”胡不歸梗着脖子說道。
史強邊爬山邊回應道:“你說的很對,但那首先得是條線索!”
“憑什麽不是?”
“難道,你認爲雷烈之做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爲他是一個種族歧視者?”
“當然不止這一點,這其中的原因很複雜。”
“有多複雜?”
“雷烈之、‘高總’、鄭海東……這些人都和同一個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個人也就是緻使鄭海東身陷囹圄的王老闆,由此推論,即便王老闆不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起碼也是其中的重要人物。而據我所知,王老闆的實際身份同樣是滿族,不僅如此,他還是一個非常狂熱的民族主義者,一直在緻力于恢複并延續他所在的部落,因此……”
“你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些信息的?”
“這……我不能說。”
“爲什麽不能說?”
“這……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那好吧,等我們看看山頂上有些什麽再來讨論你的‘私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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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山頂,胡不歸立刻問到了一股詭異的氣味。
他抽了抽鼻子,問道:“這是什麽味道,好奇怪啊。嘿,你聞到沒有?”
“這是死人的味道,如果你經常出入屍檢房,就不會聞不出來了。”說着,史強走向氣味的源頭,撥開了枯黃的茂密草叢。
胡不歸一眼就看到了草叢中的女幹事小王的屍體。屍體全身赤裸,胸脯、腰間、肋下、脖頸……幾乎每一個柔軟的部位都有青紫色的痕迹,手腕間有明顯的勒痕,嘴角還殘留着一絲鮮血,一絲微風吹拂着因爲失去營養的供給而枯死的頭發,成爲整個身體唯一活動着的部分。從草叢中透入的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頰上,那張雖不算美麗但仍然年輕的面龐,正對着天空的方向。
胡不歸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無論生與死,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胡不歸不願意讓自己的目光亵渎這個悲慘的屍體。
“啪!”史強一把拍在胡不歸的肩膀上:“平時看你小子嘚瑟的,原來是個孫子,連個屍體都見不得?”
胡不歸本想解釋,史強卻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說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打電話報警吧。”
在等待警察的時間裏,史強帶着胡不歸簡單查勘了周圍的環境。除了一堆被撕扯得零碎不堪的警服和亵衣,也沒能有其他什麽有用的發現。
“我們……去山下等吧?”胡不歸說道。
史強不以爲然道:“還下去幹什麽,一上一下的,你要鍛煉身體麽?”
胡不歸說道:“我這不也是爲了保護犯罪現場麽?”
史強笑道:“保護現場?簡單環境才需要保護現場。”他繞着山頂畫了一個圈,說道,“這麽大塊地方,地形這麽這樣複雜,你難道先找人花上幾天時間除了草,再平整下土地?”
胡不歸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讓到一邊。
史強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繼續說道:“怎麽,看你這樣子,還有點舍不得?”
胡不歸退後着,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史強緊逼一步,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讨論一下你的‘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