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今晚在若晴工作的酒吧,會有一場化裝舞會。
現在她就在這裏。
璇子從侍者那裏選擇了一套中世紀騎士造型的铠甲,搭配了一個厚重的加裝護鼻隻露雙眼的鑄造頭盔。
道具做得很逼真,爲了照顧現代人的體質,服裝的甲片和頭盔都隻是工程塑料的材質,重量很輕,但摸在手裏,卻有一種生鐵一樣的冰冷和厚重感覺,這讓璇子覺得很安全——這是她爲那個小生命的誕生和自己的羞恥心精心挑選的保護罩。
化妝舞會雖然組織得很隆重,但由于畢竟是春節期間,人還是少了很多。舞池裏隻有不多的幾對人在跳舞,其他地方則是稀稀落落的一些人借酒消愁。在舞台半空中轉爲樂者搭建的一個懸空陽台上,可以看到架子鼓手和吉他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從指縫間蹦出幾個零碎的毫無邏輯的樂聲,另一面的一個獨立的小高台上,一個身着鬥篷、帶着英國紳士的黑色直筒帽的人正站在dj操作台前忙碌着。
璇子坐在角落裏的雙人沙發上,看着dj台前的若晴。雖然鬥篷和帽子掩蓋了她身體的大部分特征,但璇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璇子苦笑着想到,她一直在關注着她,每次都能一眼認出她,她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如此、一如既往。
但璇子今晚的目标并不在若晴。
細碎的樂聲中,酒吧裏的青年男女們正在“配對”。像台上的樂者們一樣,他們也在爲即将開始的午夜瘋狂作着準備。
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璇子對面的沙發卻一直都是空着的。她不免開始有些焦躁起來,難道是因爲即便是這厚重的盔甲還是無法隐藏自己的平庸嗎?或者是坐着的位置太過偏僻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隻是想把這個最爲無恥卑劣的任務執行得稍微保留一點尊嚴而已,卻發現命運再一次捉弄自己。
如果……在舞會正式開始之前還不能找到一個願意“獻身”的男人的話,自己是不是該到馬路上随便拉一個人“野合”呢?
璇子苦笑着再次将面前的一輩苦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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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将至!”
在璇子仰頭的一瞬間,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說道。
與之同時,璇子感受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雙肩。
璇子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了。
這起碼是一個男人。如果他能夠是一個正常的具有生育能力的男人的話,自己的這一個任務,應該可以完成了。
她不在乎對方的相貌——之所以選擇這場化裝舞會,原因正在于此。如果他沒有那些特殊的癖好,最好體味再淡一些……璇子再次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世界上還有想她這樣的女人嗎?别人隻不過說出隻言片語,自己卻已經想着如何水乳交融了。
璇子放下酒杯的時候,原本站在身後扶着雙肩的那個男人已經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在斑駁昏暗的燈光中,璇子打量着面前這個男人。他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長袍,看不出身材的胖瘦。臉深深地隐藏在長袍的鬥篷之中,看不清他的臉,顯得陰郁而神秘。幾縷紅黑色的頭發從鬥篷裏流露出來,但璇子一眼就能看出,那也是假的。
璇子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這激發起她冒險的刺激。
“你好。”璇子微笑着朝對方打着招呼。雖然她知道頭盔的遮掩之下,對方不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微笑,但她還是希望兩個人的開場白能盡量地友好一些,以使自己下一步的工作顯得不那麽突兀。
“凜冬降至!”男人再次說道,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沒理會璇子的話,隻是再次重複了剛才說過的内容。
璇子爲面前這個男人的表現和其所意味着的自己下一步的命運而感到悲哀。她渴望一場豔遇,最終卻似乎還是難以避免淪落爲一場肉欲。
男人卻似乎感受到了璇子的失望,他向璇子伸出一隻手,璇子本能地讓了讓,男人順勢從璇子盔甲的左肩上扯下了一塊銘牌,他拿着銘牌在璇子面前晃了晃,放在桌上,推到了璇子的面前。
“這是?”璇子伸出手,拿起銘牌,放在手裏仔細地看了看,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凜冬降至!”男人固執地重複着這句話。他把手伸到了璇子的面前,作出了一個握手的動作,說道:“你好,歡迎你,來自維特斯洛的雪諾?史塔克,我是主教米裏艾,來自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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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子終于猜出了男人說話的含義——男人的化妝來自悲慘世界中一個叫米裏艾主教的人物,而自己無意中選擇的這套盔甲則屬于一個叫雪諾?史塔克的人。
有點意思,璇子感到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再那麽令人感到無趣和失望。
“我……是無意中選擇了這套衣服,所以……”璇子試圖解釋剛才的尴尬。
“米裏艾主教”伸出一根手指,豎立在自己的嘴唇中間,制止了璇子的話。他說道:“親愛的雪諾,你難道失憶了嗎?”
有點意思!璇子有些興奮起來,顯然,面前的這個“米裏艾主教”想和她把這一場角色扮演遊戲玩下去。璇子沒有想到,一場隻爲“獻身”的例行公事居然能遇到一個這樣有趣的人。
“是啊,在飽經血戰之後,我赢得了生命,卻失去了記憶。”璇子模仿着電視裏看到過的古人的類似吟唱的說話方式。雖然她對雪諾?史塔克的大名一無所知,但僅憑這件盔甲,也能猜出這應該屬于一個英武的中世紀西方武士。
“哦!真令人感到遺憾!”“米裏艾主教”歎息道,他舉起雙手,仰頭說道:“願上帝寬恕這迷失的羔羊。”
說完,“米裏艾主教”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恢複了剛才的姿勢,看着璇子說道:“對不起,親愛的雪諾,我忘記你并不信仰上帝,但請你原諒,作爲一名上帝的仆人,我無法向你的新神、舊神和七神祈禱。”
璇子莞爾一笑,雖然“米裏艾主教”不太可能看得到陰暗燈光下頭盔遮蓋下的微笑。她說道:“沒想到我居然信仰如此多的神,可惜,即便是如此衆多的神,也沒有能庇護我的記憶。”
“哦,親愛的雪諾,其實我們都知道,隻有上帝才是唯一的真神。當然,萬能的上帝對像你這樣迷途的羔羊,永遠都敞開着他仁慈的懷抱。”
“米裏艾主教”說得很慢、也很認真,讓璇子仿佛真的回到了中世紀,自己真的就是那個剛剛從戰場上铩羽歸來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