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男人長歎一聲說道,“世事就是這樣,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做不到!”
胡不歸看着面前這個男人自言自語,他的語言顯得雜亂無章、毫無邏輯可言,但胡不歸卻能感受到,這種雜亂無章之下所隐藏着的暗流湧動,即将噴薄而出。
“有何貴幹?”胡不歸問道。
男人像是剛剛才注意到面前坐着的胡不歸,松散的目光漸漸重新聚攏,彙集到胡不歸的身上,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像是要結束剛才的談話,開始新的交流,他對胡不歸說道:“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是雷烈之的秘書,正如我剛才所說,我的時間不多,所以盡量簡短些,我會告訴你一條關于雷烈之的重要線索,如果你不是太笨的話,憑這些你應該可以扳倒他。”男人說道。
雷烈之?胡不歸的内心猛地一激靈,這個始終隐藏在背後的惡魔!他壓抑住内心的激動,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更加平淡一些。胡不歸意識到,自己必須暫時把與若晴和璇子之間的問題放一放,集中全部精力來應對面前的這個男人。
秘書首先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胡不歸的手中。
胡不歸看了一眼,這是一張罪犯入獄案底照片,上面是一個穿着囚服的年輕光頭男子。照片很久,保存得似乎也不太好,人物的面部已經顯得有些模糊,隻能從身高标尺看出這個人的身高,胸口挂的牌子上寫着名字“熊能”。
秘書說道:“這個人是熊能,綽号‘熊哥’,以前是雷烈之手下的一個犯人,而他現在的身份……秘書很得意地甩了一下手指,“是江南船業的董事長。”
胡不歸對這個人并不熟悉,但對江南船業的大名卻早有耳聞。據說海州監獄與海州女監之間通聯的雙海大道建設時,這個江南船業就曾豪擲千金,主動攬下了其中相當一部分工程,以緻胡不歸每一次從那裏經過,都會看到如林蔭樹般整齊排列的江南船業巨幅廣告。
秘書說道:“十幾年前,熊哥還隻是一個五金店的小老闆。”他指了指照片上那個顯得有些模糊的人臉,“因爲夫妻感情不和,所以一直在鬧離婚,最後因爲兩人分贓不均扭打了起來,沒想到失了手,把人給打死了。”
“當時海州監獄和海州女子監獄還沒有拆分,雷烈之正擔任着海州監獄分管獄政工作的副監獄長,他對熊哥很關照,想方設法幫他辦理的保外,結果牢沒坐兩年人就出去了。”
“當然,雷烈之自己并沒有預見能力,他也不知道熊哥出來了以後能混成這樣。當時,他之所以肯幫忙,出于兩個因素——一是熊哥的父親,他是江南省軍區的實職主要領導,雖然事情發生後,他一直反複要求秉公處理,但畢竟人在位上,監獄和軍區之間的關系又特殊,不可能不給面子。”
秘書所說的監獄與軍區之間的特殊關系,從建國初軍隊就地轉業安置時就開始了。即便是現在,每年軍隊轉業安置幹部中的相當一部分人,也都安置到了監獄,其中就包括省司法廳副廳長周華和海州監獄王政委等高級領導。同時,主要是因爲監獄安防的一支重要力量——駐監武警部隊本質上就是軍區部隊劃撥到監獄的。此外,在抓捕、押運、防暴等工作中經常需要相互合作和幫助,雙方之間的往來互通非常頻繁。
“不過這個層面,更多的還隻是順水人情。真正的原因還是來自一個背後的神秘人物,這個人沒有身份、沒有名字,也查不出來曆,隻知道他的綽号,叫王老闆。”
“王老闆”這三個字,胡不歸幾乎是在心裏和秘書同時脫口而出。
秘書繼續說道:“告訴你這些,隻是讓你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也不需要太過于追究這些陳年舊事,否則隻是浪費時間。”
“熊哥出來之後,就改做了船舶生意,這些年發展得非常快,業務規模有多大,随便問個人也知道,就不多說了。但你也應該看得出,雷烈之後來雖然榮升監獄長,但兩人之間如今的地位對比已經很不平衡,而以雷烈之今時今日的狀态,并不足以在熊哥身上施加有效影響。”
“當然,我們的目的并不在熊哥,找他的麻煩,不僅困難重重,而且成本太高。隻需要盯住他手下的一個人,就已經足夠了。”
秘書從坐着的椅子上放着的手包裏拿出了一個透明文件袋,遞給胡不歸,然後說道“文件袋裏,有一把五四制式手槍、四個批次共12顆氰化鉀藥丸的照片、存放使用記錄——其中就包括這次準備殺死鄭海東的那兩顆,這些東西都是一個叫旭子的人交給雷烈之的,這個旭子,就是熊哥安排專門幫雷烈之解除麻煩的人。”
“兩顆藥丸?”胡不歸脫口而出,但随即發覺自己的大驚小怪很容易影響秘書的陳述,連忙擺擺手,示意他繼續。
秘書卻并沒有爲胡不歸的打斷而介懷,他解釋道:“是的,藥丸是兩顆。雷烈之做事永遠都是這樣,留足退路、有備無患。”随後又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剛才說的是大件,這幾樣東西,都已經可以置人于死地。而其他的小東西,例如毒品、迷幻藥、麻醉劑或是搜集一些情報、證據什麽的,旭子也都會幫他完成。”
“這個人扮演的是打手和軍火庫的角色?”胡不歸問道。
“可以這麽說,而旭子本人并不算低調,所以要抓他很容易,搜集證據也很簡單。”秘書說道。
他并沒有給胡不歸旭子的照片,胡不歸也沒有去索取,對于一個不算低調的人,想要挖出來,并不需要按圖索骥。
秘書提高聲音說道:“我還是要再次提醒你,雷烈之的問題,查到旭子就可以坐實私藏槍械、故意殺人等罪名,死幾次都夠了。千萬不要去觸及熊哥,否則很容易弄巧成拙、引火上身。我多說這麽多,也就是要提醒你這一點。”
“這個熊哥,就真有這麽可怕?”胡不歸感覺秘書的話語有些故弄玄虛的誇張。
秘書擺了擺手,顯然不願意讨論這個話題。
他拎起手邊的公文包,站起身,準備離去。
“等等!”胡不歸也站起身來,說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