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海州監獄接待站,成功避開這場風波的集團董事長莊重正帶着胡不歸向接待站内部走去。
海州監獄接待站原本有一個非常霸氣的名字。但由于單位本身規模很大而容易樹大招風,幾任監獄長又都是非常内斂低調的性格,所以就返璞歸真,采用了這個最爲“名副其實”的稱呼。
名字雖然幾經變更,但接待站的規模卻越擴越大。與海州女監海天閣集中爆發式的奢靡不同,海州監獄接待站除了一座5層高的樣式古樸的主樓外,其它多是分散開來的獨門小院或是兩層小樓,一圈高大的圍牆環繞其間,完全看不到裏面的建築。而那座主樓,則更多地承擔着屏障的作用。
在走進主樓前,胡不歸特别注意到,噴泉廣場的一角,三輛身形高大的越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直覺告訴胡不歸,莊重董事長的特别邀請應該與此有關。
莊重和胡不歸來到一個獨棟小院前,小院的門虛掩着,跟随在他們身後的人已經離開,兩個人走了進去。
小院是典型的北方風格,兩條十字交叉的石闆路将院子裏的建築物連接到一起,左右兩側各有一條回廊,回廊和道路之間栽種着幾棵梅花樹。此時,正是梅花盛開的時節,星星點點的粉紅和蠟黃點綴于古香古色的院中,顯出清新典雅的味道。
莊重并沒有帶着胡不歸去中堂,而是沿着回廊一路走到左邊的廂房,廂房的空間很小,南北各有兩扇不大的雕花木窗,中間擺着一張錯金大理石圓桌。
一路上,莊重沒有與胡不歸再多說一句話。走進屋子後,他也隻是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就先行離開了。
胡不歸一個人坐在廂房裏,四周寂靜無聲,他百無聊賴,感覺中午這頓飯吃得有些鹹了,便到處找水喝,卻發現圓桌上的青花瓷水壺裏竟然裝着滿滿的一壺溫茶。胡不歸喜出望外,也不客氣,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上了一杯。
“你是在給我倒水嗎?”
一個聲音傳來,胡不歸吓一大跳,差點沒把手裏的茶壺給甩了出去。雖然穩住了心神,但茶水卻已經在茶壺的周圍灑得到處都是。
他雙手捧住水壺,擡頭望去,卻看見若晴正站在雕花木窗外探頭看着自己。
她穿着一件駝色風衣,裏面隻有一件淡藍色的襯衫,依然是一頭披肩長發,無論在誰看來,都像是一個成熟地職業女性。
在北京的時候,胡不歸就已經習慣了若晴的百變着裝,他對若晴的着裝并不奇怪,但即便有早上的猜疑作爲鋪墊,他還是好奇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若晴回答道:“給我媽收屍。”
她在回答的時候,臉上并沒有顯出特别的顔色,甚至連音調的起伏都聽不出一點情感的漣漪,就像是兩個熟人見面時客套的招呼。
胡不歸的顔色卻一下子漲紅了。他知道鄭雪的死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的羞愧并不在于自己沒有去和若晴聯系——他沒有若晴的聯系方式,但他甚至沒有認真考慮過是不是應該設法告訴若晴,更枉言有過什麽努力。
若晴繞過窗子,從廂房的側門繞了進來,胡不歸這才看到,她的下身穿着一件同樣非常職業的西裝褲,陪着一雙黑色亮面高跟鞋。
“怎麽,不習慣我這身穿着?”若晴問道。
“沒,沒有,挺好看的。”對這個謎一樣的女子,胡不歸有太多疑問需要回答,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若晴毫不見外地端起胡不歸倒下的那杯水,喝了一口,指了指桌面上四處流淌的水漬說道:“茶水味道不錯,可惜被你浪費不少。”
“哦,哦。”胡不歸詞窮氣短。
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曆,胡不歸已經成長并成熟了很多,對于事件的處理、情勢的應對和情感的把握,相較幾個月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胡不歸遇到若晴時的表達能力,卻在無可遏制的衰退,就像一個缺乏自信的小男孩,第一次面對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若晴邀請胡不歸重新坐下,微笑着說道:“你就沒有什麽特别想問的嗎?”
胡不歸連忙回答:“有,有。”卻又無以爲繼。
若晴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上次真是對不起得很,我是很情緒化的一個人,有時候,想起過去的事情,就喜歡回到一個人,上次,居然連你的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後來回過頭來想要挽留你,居然無計可施了。”
若晴的話讓胡不歸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哪有女生主動向男生留聯系方式的,這都怪我不懂事,你再這麽說,我可就無地自容了。”
胡不歸又想了想,決定從最簡單的問題入手,他問道:“門口那三輛豪車,是你的?”
若晴不置可否地說道:“算是吧。”
胡不歸接着問道:“你和我們監獄的莊董事長怎麽會認識的?”
若晴眼波流轉,狡黠地笑了笑,說道:“這樣很沒意思,不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問我一個問題,怎麽樣?”
胡不歸說:“好!”
若晴立刻回答道:“在一次吃飯的時候,經别人介紹認識的。下面輪到我咯,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母親的死訊的?”
若晴的臉上還殘留着剛才的一絲微笑,胡不歸卻覺得心裏一寒,這微笑看在他的眼中竟然有些恐怖和冰冷。
“從……從北京回來之後,沒多久就知道了。”胡不歸不能透露老史和小邢的事情,又不願意欺騙若晴,隻得模棱兩可的回答道。
“下面輪到你了。”若晴的表情就像是一個玩遊戲的孩子,她原本蒼白如玉般的臉頰上因爲興奮而有些潮紅。
胡不歸原本想追問是經誰介紹認識的莊重,轉而又想不知道若晴下一個問題會有多麽刁鑽難纏,糾結于若晴和莊重之間的問題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他又想了想,決定還是追本溯源。
胡不歸問道:“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身邊的那個男的是誰?”
若晴說道:“你還真是舍得花銷,一次機會又被你浪費咯。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和他很像嗎?他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