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跟他的眼神直視,沒有半點退縮。
可能是看我太有自信了,他的眼睛轉到了一旁,然後他說,你身體這麽弱,還是别想這些了,毒品這東西可沾不得,要命啊。
我說,是啊,誰碰誰死,我就是個碼字的,能混個溫飽不錯了。你放心,我不敢在你的旅店裏胡來的。
侏儒咧嘴一笑,然後說,你是個聰明人,自己多保重吧,這旅店現在可不太平。
侏儒三番五次地不想讓我在下面待,我心中好奇,可是也不是拿自己命開玩笑的莽撞之徒,轉身上樓換了自己最後一件幹淨衣服,然後再轉回到小愛的房間,突然發現她的房間多了一個人。
是風月。
風月看我進來,站了起來,笑了笑,然後說,你沒事兒吧,我聽說你感冒發燒了。
我說,身體太差,淋點雨就不行了。
風月說,挺大個老爺們,怎麽身體這麽嬌弱。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老爺們這個詞從來沒有人形容過我,而且是從此等美女的口中。我對風月說,你沒事兒吧,沒有受到驚吓吧。
風月說,我還行,的确是挺吓人的,但現在似乎沒事兒了。
我說,沒事兒了?
風月說,愛丫都死了,還能有什麽事兒。思瑤說愛丫有同謀,那也就是捕風捉影,我覺得就算是有同謀,也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不是麽。反正愛丫都死了。
我說,你說的也對。但是愛丫爲了什麽?
風月說,你這麽問,顯然還是覺得一切還有個合理的解釋,但說真的,在這裏我覺得不需要什麽合理的解釋。鬼上身怎麽解釋?空氣中的離子風暴擾亂了人的思維?我覺得在這裏什麽事兒都想要找一個理性的解釋反倒不是理性的行爲。
我說,你難道真的覺得這個世界有鬼?
風月說,這世界上本來就有鬼,隻不過都藏在人的心裏而已。誰沒有點不能觸碰的秘密?沒有點龌龊的想法?這些個過去與想法被某種東西刺激出來,那就是鬼。
我說,催眠?暗示?你是這個意思麽?
風月笑着說,你看,你還是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覺得這個村子真的有鬼,這就是我的解釋。
我對風月有着無盡的好感,這個女人似乎擁有男人渴望的一切,不光美麗還夠義氣夠勇敢,我相信她也夠理性。
這個旅館我能夠交談的人并不多,我說,假設這中間真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覺得會是什麽?
風月哦了一聲,又想了想,然後說,我覺得我們會死在這裏。
我說,爲什麽?
風月說,因爲真正的兇手還在我們中間。
我說,愛丫殺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麽?
風月說,假設我是侯明宇,你是苦戀我的愛丫,那麽你爲我殺人的可能性大還是我爲你殺人的可能性大?
我說,爲什麽不能我是侯明宇,你是愛丫?
風月說,你沒有那個魅力。
小愛突然咳嗽了一聲,我跟風月尴尬地對視了一眼,風月說,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我說,愛丫對侯明宇是盲目的愛,估計爲他做什麽都心甘情願,而侯明宇就是個人渣,完全就是玩弄愛丫的身體。
風月點了點頭說,或許侯明宇才是真兇。
風月說得對,感情的确可以讓一個人付出全部,付出所有,可以讓一個人死心塌地地去爲另一個人做一些事兒,哪怕是過激的事兒。
但這需要真感情的人,如同王愛丫那般甘願爲侯明宇變成一個下賤的女人,但侯明宇僅僅是玩弄她,欺騙她,絕對不會爲了她去做損害自己利益的事兒。
如果他們兩個人中有一個肯爲另一個人殺人,那麽隻會是王愛丫爲了侯明宇。
我說,你懷疑他?
風月搖頭說,我不懷疑他,他也夠慘的,如果真是他沒有必要把自己的耳朵弄下來。
我說,或許這樣就會讓别人都産生你這種想法,這樣他成了受害者,把一切都推給了愛丫。不是麽。
我頓了頓,想了一會兒,侯明宇如果是真兇,對我們來說也不全都是壞事兒,因爲從他現在的表現來看,似乎想要把一切推給愛丫。我們中間的确是多了一個殺人犯,多了一個蒙冤的女人,但此時此刻法律在這個地方是行不通的,在這裏能活下來,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風月,有點小心翼翼,我不知道風月此時此刻是不是我這麽冷靜的想法,畢竟女人更加感性一些,很多東西對于她們來說,對與錯界限分明,如果我此時此刻說出了我的想法,會不會讓她覺得我是一個懦弱的男人?
我的生命不多,詛咒的滴答聲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中響動,我其實真的不怕死,或者說在我的内心深處我已經相信了那個詛咒,相信了我會死在這裏。我甚至相信了那個時間,我相信我還有十八天的生命。
但,其他人的生命并沒有進入倒計時,在我們之中有太多不該死的人,那麽能夠活着出去一個都算是我們的勝利。
不是麽?
我說,如果侯明宇打算就此停手,把一切都推給了愛丫,那麽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兒。我們不是警察,也不是審判者,我們隻要能夠保證他不再殺人,保證自己能活命就好了,不是麽。
風月看了看我,似乎很仔細地揣測我的想法。我不太喜歡在兩個女神面前把自己表現得太懦弱。
我多餘地解釋道,假設侯明宇就是真兇,我說的是假設,現在旅店裏面人心惶惶,我相信其他的房間恐怕此時此刻也把我假設成爲一個殺人兇手呢。如果他真的是,既然把一切都推了出來,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隐藏自己是真兇,那說明他把人殺夠了,或許他想殺的隻有大鵬和那個胖丫頭。然後他殺了愛丫滅口,把這一切推給了愛丫。既然他殺夠了,下一步肯定是裝成受害者,然後跟我們一起逃出去。隻要我們不戳破,不讓他狗急跳牆,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等到出去之後,你放心,我肯定把他扭送到公安局。
小愛哼了一聲,插嘴道,看把你能耐的,不知道怎麽表現了吧,要不然來個托馬斯全旋?
我看到風月臉色一紅,小愛現在說話總是帶着幾分酸氣,我有些尴尬,又不好解釋或者多說啥,隻能站在那裏,不敢言語了。
風月咳嗽了一聲,她苦笑道,我跟他們也不熟,這一次真不該來。本來想出來散散心,可現在别說心情沒好轉,命都要沒了。你說我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麽。
我說,既然來了,還是活命最重要。
風月點了點頭,然後說,你剛剛也說了,這都是假設,侯明宇說不上也是一個受害者。我覺得他們口中常說的那個美雪肯定是隐藏着什麽内情。如果問出這個隐情,說不上能找到真正的兇手。
我說,一定有内情,但也未必跟我們有關系,正如你說的,誰沒有一點不能觸碰的過去?這就是藏在人心中的鬼。中午的時候,你們讨論了麽?
風月說,當時你不在,他們跟旅店關系不好,沒有你這個和事老在,沒有人說話。
我說,其實我管自己叫攪屎棍來着。
風月一笑,手放在了鼻子上,對我飛了一個媚笑,然後說,讨厭,髒死了。
小愛又咳嗽了一聲,然後說,用不用我出去轉轉?
風月尴尬地站起來說,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說吧,你們休息吧。
我急忙把風月送出去,回來看到小愛瞪着我,惡狠狠地瞪着我,然後說,你怎麽那麽聽話?
我說,我怎麽聽話了?
小愛說,你就聽話了,你就是聽她話了。你出去,出去。
我急忙擺手說,沒有,我真沒有啊。
小愛不由分說地把我推了出去,我在門口有些尴尬,又不好敲門,也不好意思哀求,隻好站了幾分鍾後回到了房間。
我的腦袋一直都昏昏沉沉的,渾身上下很不舒服,眼睛有些發沉,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到外面有喊聲跟腳步聲,不過并不慌亂,我便知道吃晚飯了。
下去的時候,還别說,人人都等着我,給我行注目禮。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被人如此地重視,還真的是攪屎棍也有春天。
我坐了下去,桌上的菜很簡單,我吃了一口,皺了皺眉頭,非常淡。
學生們吃了一口也都臉色不好,但是都沒吭聲,馬天成坐了下來,然後說,丢了一袋鹽,就沒有啥存貨了。我說同學們,一袋鹽你們留着能幹什麽?我們還不知道過多少天呢,趕快還給我吧,好不好。
我看到侏儒站在馬天成的一側,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打量着所有人的表情,他的眼神掃到我這裏,我盯着他的眼,對他笑了笑。
侏儒面無表情地對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掃視着所有人的神态,那個表情似乎是找到拿了那袋鹽的人就會立刻殺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