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裏一會兒是色情片,一會兒是恐怖片,在這種冰火交融之下,後半夜我驚醒了。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我一面聽着房間裏面的聲響,一面拿出了我的筆記本,我覺得答案或許就在我的筆記本電腦裏。
這裏面有記錄着清河鎮曆史的縣志,同時也記錄着古廟村的曆史,既然知道古廟村之前叫過紅衣村,這至少對我來說是一個線索。
我找到了那些張圖片,一頁一頁的看過去,古廟村在清河鎮裏面都不算什麽大地方,翻了五六張一點線索都沒有。
我有一些疲憊了,畢竟這一夜并沒有睡好,放下筆記本伸了個懶腰,看外面暴雨已經停了,我走到了窗前,往外看了看。
本以爲會有什麽吓人的東西,不過這個雨夜似乎也淨化了這個世界,外面什麽都沒有,那唯一的路燈搖曳着黃色的光,一閃一閃,在漆黑的夜帶給了我一絲的溫暖。
我猛然感到,我的生命就好像是這漆黑的夜,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籠罩住了,我本來以爲漆黑一片,但是這一片光,卻是希望。
到底是什麽?
活下去的意志?還是死了也要死個明白?
其實我真不知道,但是我猛然之間有了勇氣,也有了幹勁兒,我又回到了床上,繼續開始翻縣志。
一直到了天已經亮了,我才看到了第一條關于紅衣村的記載,又是一場瘟疫,年代不詳,然後十年之後,紅衣村更名爲古廟村。
這一條消息來得非常突兀,前後都沒有紅衣村的記載,好像這個村莊是平白無故出來的,再然後就招來了一場大瘟疫。
這之後,出現了另一條關于古廟村的記載,五年後紅衣娘娘顯靈,送重金于一農戶,并留下了“天賜劉慈五百金,官不得取,民不得奪”的神谕。劉慈給紅衣娘娘塑了金身,紅衣娘娘廟由此香火大興。
這一條似乎就不太對了,在我的記憶中,古廟村一直以來的傳說都是肉身菩薩,我對肉身菩薩沒有什麽了解,但肉身不就是裸着的麽,塑金身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那個神谕,用現代人的觀點來看,那明顯就是劉慈自己寫的,不管東西怎麽來的,肯定是怕别人搶啊。
封建迷信的社會環境中最适合的就是裝神弄鬼,不是麽?
可能是困頓的緣故,我覺得精神有點渙散,這對于我來說是好事兒,我是寫書的,淩晨是我最好的寫作時間,那個時候我的注意力就是很渙散,然後卸除自己的主觀意識,把自己放在另一個世界裏,再然後就可以勾勒出許許多多的事物。
這幾條消息雖然短,但我覺得這其中有不同尋常的東西,我努力把自己放在了了過去的曆史中,這短短的隻言片語中,我能看到什麽?或者說,我就是當事人,是那個得到了重金的劉慈,我該怎麽做?
劉慈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肯定有文化,絕對不會是大字不識的農民,因爲神谕這個東西神不知鬼不覺自己搞出來最好,多一個人就要多分一份兒。而且這個人膽子很大,過去的人封建迷信的多,膽子不大的人不敢假傳神谕。
但縣志上認可他的身份是農民,一個有文化又膽子大的人,放在過去絕對不會是一個農民,所以他一定是隐居在這個窮鄉僻壤之中。
我幾乎勾勒出了劉慈,此時此刻他就是我自己,我站在紅衣廟裏面,看着紅衣娘娘的雕塑。
我轉過了身,又看到的是一片蕭條,那時那刻的紅衣廟不比我看到的破敗小廟好上多少,十年前剛剛經曆了大瘟疫,這裏還是一個小山村,所以農戶并不多。
不,我應該是瘟疫之後來的,這個山村太緊閉了,四處都是山,真要是爆發了瘟疫,沒有一戶能夠離開。
也就是說,當年的紅衣村已經沒了,完完全全的沒了,剩下的隻是後來進來的人起名的古廟村。
這似乎也很合理,如果我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們要給它起一個名字,我們一定會找到标志性的建築。
紅衣村最明顯的,恐怕也是僅存的,或許就是這座古廟了。
那麽我——劉慈,也是後來者。
可是我這麽一個後來者,爲什麽如此幸運找到了這麽一大筆金子。
不,或者說紅衣村爲什麽有這麽一大筆金子,
劉慈一個有文化的人到這裏裝農民,并不是偶然的?
他知道這裏有這麽一大筆金子,再然後他找到了這麽一大筆金子。
那麽他……
猛然聽到敲門聲,我一下子打了個激靈,剛剛沉浸在過去太深,我似乎挖掘出了不少東西,但是這些東西也都是我的想象,想象這個東西可能跟真相相差十萬八千裏。
我應了一聲,走過去打開了門,看到韓劉兩位警官站在門口,一臉的疲憊,顯然昨天夜裏都累得夠嗆。
我讓兩個人進來,但是韓警官擺了擺手,他左右看了看,想了想,又走了進來,關上了門。
劉警官就留在了外面,這個舉動讓我有點愣神,看起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有點心虛,人面對警察難免會心虛,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
韓警官說,你看,我給你說一件事兒。
我點了點頭說,您說。
韓警官說,你能不能幫我在這裏照顧一下這些學生。
我愣了一下說,怎麽了?
韓警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他坐了下來,望向了天花闆,然後他說,你信鬼麽?
我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不太确定吧,都說有鬼,誰也沒有見過。
韓警官說,這幾天你看到這麽多,你覺得會是什麽?
我說,您的意思是?
韓警官說,十年前,我到這個山村,那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有人到局裏報告有新娘子砍人。說真的,聽起來就跟假警一樣,新娘子會砍人?我們過來了,當時也不知道村子裏是什麽情況,人手還不夠,進村子看到一地都是血,有人說已經砍了五六個人了。當時我們分開包圍,結果,那個女人被我迎面碰到了。
韓警官吸了一口煙,然後沉思了一會兒,他說,我當時真的害怕了,她穿着紅裙子,就跟一個女鬼一樣,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知道麽?就是……就是……
韓警官用手在空中抓了一下,然後擰了一下,他似乎形容不上來那種猙獰,然後他歎了口氣說,我真的是害怕了,當時我二十出頭還剛剛從警校畢業,真的,我當時都不知道什麽是害怕,更不會知道自己會害怕一個女人。但……我真的怕了,真的,真的,真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了一下支持,韓警官說,當時她拿着西瓜刀就沖着我來了,我清清楚楚地看着那把刀上面還淌着血,我一下子掏出了槍,已經不知道該喊什麽了,我現在還記得我當時的感覺,我就是拿槍對着她。再然後,我就開槍了。
韓警官說道最後一句,反倒平靜了,他的語氣很平緩,他說,我開槍就知道壞了,急忙跑了過去,當時她還沒有死,她的眼睛通紅,對着我說了一句話。
韓警官的聲音在顫抖,我的心也一緊,我說,說了什麽。
韓警官說,她說,十年之後會在古村找我報仇。
我啊了一聲,然後韓警官說,這些年我總是夢到一個紅裙子的女人向我索命,現在整整十年了,正是她跟我的約定,索命的約定。而這一次我鬼使神差地過來這裏,猛然覺得真的會死在這裏。
我一聽紅裙子女人,想起了自己夢裏那個隻有一隻眼睛的紅衣女子,我問道,你夢裏的女人,隻有一隻眼睛麽?
韓警官一愣說,什麽意思?
我說,就是,隻有一隻眼睛,身上都是水,頭發蓋住半邊臉。
韓警官搖了搖頭說,不是,她的身上都是黑紫色的花,一雙血紅的眼睛盯着我,對我說要報仇。
沒想到我們夢裏的女人還不一樣,說實話,我松了一口氣,要真的是一樣才讓人頭疼。
我說,您什麽意思?
韓警官說,我昨天看到了那個叫風月的穿着那條裙子,猛然之間就好像看到了那個女人,我真的是害怕了。我還沒活夠,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裏。我想了一夜,跟東子商量了一下,我們想要回去一次。
我說,回去?
韓警官說,對,我倆打算今天先回鎮上,反正你們的身份資料都查清楚了,真有問題一個都跑不了,回去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明天換幾個人過來,我是真的害怕了,不想在這裏待了。東子也是這個想法,他平時膽子就挺小的,昨天晚上讓我說得也吓到了。我們兩個今天回去,這裏面就讓你照顧一下吧,明天我們的人就會進來的,可以麽?
我點頭說,當然,要我說也該回去,這些東西不明不白的,真說不上有那麽邪,躲一躲也對。
韓警官點了點頭說,是啊,當初說十年之後找我報仇,這不是整十年麽?這東西越想越害怕,其實我不該走的,但……兄弟,辛苦了。
我急忙點頭說,好,好,反正外面都是雨,也不會有什麽事兒,你看這個天,還是要下的。
韓警官看了看外面,然後點頭說,是啊,看着快下雨了,那我們先走了,有事兒的話你幫忙壓一壓,明天保證有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