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照着我的小腿踹了一腳,他說,别廢話,趕快給我滾過去。
我毫無選擇,隻能往湖邊走了三四步,然後我站住,轉過頭對侏儒說,這蟲子水性最好,陸地上就要差很多,不如我們把它們引上來。
侏儒說,胡說,有個人形的東西能上岸,速度極快。
我說,那個就是它附體在我們的人的身上,這種蟲子非常怕火,非常非常怕火。你看到她們的衣服了麽?當時就是點燃了衣服我們才逃過一劫。
侏儒說,怕火?
我說,你們不知道麽?
侏儒說,當時我們用槍硬給打回去的,如果知道它們怕火,何必死了四個兄弟。你去把那些王八蛋給我引出來,老子要爲兄弟報仇。
我伸手說,給我一把匕首。
侏儒說,你别想了。
我說,我需要點血,有了血才能把它們引出來。
侏儒看了看我,伸手拎出一把匕首,走到我面前,照着我的手掌一割,這匕首極快,我連疼都沒有感覺到,就看到自己的血噴湧而出。
割得太深了,我咬着牙往前跑了十幾步,然後用力把手中攥着的血往半空中一撒,幾乎沒有停留,轉身就往後跑。
等我轉過頭的時候發現我的血并沒有落入湖中,畢竟我沒敢離湖太近,但最遠的一滴血也就在湖邊。
我看到一隻龍牙蟲在水中一躍,落在了我的血滴上,然後它慢慢地縮回到了湖面中。
頃刻之後,整個湖掀起了一陣浪,一雙手按在了岸邊,一個人影慢慢地站了起來。
侏儒還沒等喊開火,我們便看到了第二個人影從湖中站了起來。
然後是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整整五個人在湖中站起,他們的身上長滿了出手,那些出手不停地抖動着,似雷達一般指向了我。
它們找到了流血的人。
鬼知道它們是怎麽聞到我的存在的,我聽到身後的侏儒喊了一聲,開火,一旁的槍響,但屁用沒有,這五個人形東西中,第一個出來的動作最迅速,受到的槍擊也最多,身後那四個顯然還沒有适應如何協調着在陸地上行走,動作緩慢。
我退到侏儒身旁指着那四個怪物說,那四個還沒有适應,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等一會兒它适應了,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侏儒喊道,我們還有什麽裝備。
馬天成幾個人都背着大大的登山包,馬天成往自己的背包裏看了一眼說,幾個做飯用的噴燈,一些繩子,子彈我還有兩盒。
另一個人喊道,我還有個汽油彈,不過不是說最後結束的時候用麽?
汽油彈?
這東西帶一個過來,顯然侏儒不光打算給我們毀屍滅迹,恐怕是打算把整個藏寶洞剩下的東西都毀掉吧。
我看到那個人拿出一個碩大的原型東西,有籃球大小,真的是非常的大,都不知道怎麽背上來的。
侏儒說,把衣服脫了,用火了蓋在那四個東西身上,快點。
侏儒手中的槍打着最快的怪物,逼得那怪物動彈不得,其他人脫衣服也快,三下五除二光了上身,在噴燈下點了衣服,一人一個沖着怪物就跑了過去。
這時候我還不跑我等什麽?
我轉頭打算拉着大愛小愛從新回到第二個地穴,但耳邊槍聲一變,那子彈沖着我就來了。我急忙站住,看到侏儒退到我的身後,對我說,你要是再想跑,我真打死你。
我說,好,好,你讓我做什麽?
侏儒說,老子現在恨不得把你丢下去,你老老實實給我在這裏待着,敢亂動我真給你丢湖裏喂蟲子。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況,那四個動作緩慢,碰到的是四個搏擊高手,又懼怕火,瞬間就被幾間着火的衣服蓋在了身上,裏面的蟲子不停掙紮,外面的蟲子紛紛往湖内退卻,勝負已分。
剩下附體小斌那個,雖然說動作迅速,但侏儒槍法極準,打得都是下三路,這時候顯然右腿已經碎了,一條腿拖在地上,另一條腿想站也站不起來。
很顯然勝負已分。
不過這也是陸地上的勝負,湖裏的龍牙蟲無數,我們隻要再踏上石橋,恐怕還是跟這幾個人一樣下場。
那面馬天成拆開一個噴燈,這是那種野營燈,比我們的打火機不知道高明到哪裏去,馬天成把裏面的油倒了出來,撒在衣服上,然後扔到倒地怪物的身上,他用打火機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煙頭彈了出去,在半空中畫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弧線。
一片大火燃起,隻聽到一陣吱吱怪叫,殘存的龍牙蟲紛紛向湖裏跑去。
戰争暫時結束了,侏儒走到那幾個屍體面前,踢開了衣服,幾個屍體都被吸成了幹屍,可誰是誰還是能看得清楚。
侏儒蹲了下去,用手摸了一個人的臉,他說,如果不是措手不及,你們也不用死了。
馬天成走過來,看了一眼湖,密密麻麻的龍牙蟲并沒有因爲這點損失而減少,他說,怎麽辦?
侏儒說,汽油彈呢?扔進去。
馬天成說,不留着最後了麽?
侏儒搖了搖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沒必要,這是我們的回頭路,不解決我們恐怕都沒有最後了。設置二十分鍾。
我看那個人在籃球型的汽油彈上鼓搗了一陣,然後把籃球遞給了侏儒,這籃球外面可是金屬,看起來就不輕。侏儒兩隻手接住了籃球,身體還是向下一沉,他把籃球放在地上,用腳用力一踹。
俗話說水往低處流,基本上形成湖泊的地方都是地勢的相對低點,這籃球渾圓,路上又都是龍牙蟲殘留下來的液體,籃球一路無阻進了湖泊,侏儒拍了拍手說,走吧,這裏面的氧氣恐怕不夠用,先進去躲一躲。
侏儒到現在都沒有殺我們,這還真讓我驚訝無比,我們再一次被帶入第二個地穴之中,大家在雕像下坐了一會兒,侏儒看了看時間說,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馬天成說,需要回去看看麽?
侏儒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然後說,沒有必要,聖女根本沒有死在那裏。死在那湖裏的人最後都會爬出來,但剛剛我看了,是五個男人,我們有四個,他們死了一個。聖女跟那個小姑娘都不見了。
說完他拿起槍,走到了我的面前,對我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說實話,聖女在哪裏?
被當面揭穿,我臉皮再厚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個謊圓下去,侏儒嘴唇微動,我知道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估計留給我的思考時間不足三個數,這時候能說出來的隻有實話了,我說,她們不知道去哪裏了。
侏儒說,你還想撒謊?
我說,這個地方現在是個死胡同,你也看到了,就這麽點空間,想要藏個人很難啊。我們當時一耽擱,她們就消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侏儒說,因爲什麽耽擱了?
我指了指小胖兒說,他昏迷不醒,我們幾個都是好友,當時很關心就留下來召喚他,希望能叫醒他。然後她們兩個說去找一找路,結果就失蹤了。
我還是在風月上撒謊了,這個謊不是特意撒的,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如果把風月說出來,那麽還要解釋更多的東西,反倒不利于侏儒相信我。
侏儒聽完我的話,看了看大愛小愛,她們兩個都點了點頭,侏儒說,既然說完了,留下你們還有什麽用?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笑了,這笑的确是有很多無奈在裏面,我笑的不是侏儒而是自己,這時候我的确不知道侏儒留下我還有什麽用,問題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麽用。
我其實早就想死了,願望一直都折磨着我,讓我倒計時着天數,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折磨,這讓我漸漸産生了自殺傾向。
這的的确确是很折磨人,我看了一眼小愛,又看了一眼侏儒的槍口,我說,我的确是沒有用了,希望你給個痛快。
侏儒說,你的願望是什麽來着?
我說,永遠二十五歲,我還有十天。
侏儒說,那麽是不是我要幫你願望成真?
我點了點頭說,謝謝你。
侏儒居然沒動手,他看了一眼大愛小愛,然後說,她們兩個人?願望是什麽?
我不知道侏儒打的是什麽主意,我說,大愛是希望永遠幸福,小愛是希望我們可以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你問這個幹什麽?
侏儒舉着槍來到了小愛面前,對大愛說,她是你妹妹吧,她死了你會幸福麽?
大愛一愣,然後說,你要幹什麽?
侏儒說,沒什麽,我隻是希望願望不要都成真,因爲你們的願望都成真了,我的願望或許也會成真。
我立刻明白侏儒什麽意思了,他也開始害怕這個詛咒,就如同大愛在小胖兒的身上接受這個事實一樣,侏儒開始害怕這個詛咒,畢竟經曆得多了,所有人都會害怕這看不到摸不着,卻能夠感覺得到的莫名恐懼。
侏儒怕自己拿到聖物那一刻會死在這裏,所以他想要破除這個詛咒,想要把槍口對準小愛。
如果小愛死了,那麽大愛小愛的詛咒都被破除了,如果詛咒是一個極其精密的系統的話,出現兩個溢出數據,說不準連帶着所有的詛咒都會失靈。
可是我看到槍口對準小愛,突然感到一陣輕松。
我并不害怕,也不恐慌,因爲我自始至終都是詛咒最最堅定的信仰者,在我的信仰裏,這裏面所有的人都會因爲某個願望而遭到報應。
小愛會在我跟大愛之後才邁向自己的結局,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她死不了。
詛咒決定了我們的死期,同時也保護我們不會在死期到來之前死亡。
在侏儒槍口對着小愛的那一刻開始,空氣中突然傳來了細微的敲擊聲。
砰,砰,砰。
就好像是某一隻隐藏在黑暗中的妖獸的心髒在慢慢蘇醒,慢慢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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