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趕緊攙扶,口中連連“師父!師父!”的哭叫着,我緊緊抱着師父,想試着探出師父到底中了什麽毒,師父卻瘋了似的,形容抽搐着,眼睛一瞬變得血紅,我吓得哭得更猛,不停地“師父!師父!”的叫着,師父卻又一揮袖,我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周圍的空氣極速的流動起來。
師父這一揮袖,不知有意無意,竟将我抛出結界之外。
結界之外,不是素日裏天道觀門前熱鬧的大街,而是幻境中的天道觀前院。
飛出來時,我正巧撞到了前院中那方大鼎的側面,“啊!”地慘叫一聲,便重重摔在地上。
我忍痛想站起來,卻痛得無法動彈,擡眼攝入眼瞳的,是許多雙詫異的目光死死望着我,望着不知從哪突然飛出來,又“咚!”一聲撞到大鼎之時“啊!”一聲慘叫落地的我。
我試着又擡了下頭,卻感覺脖子似斷了般,心急如焚,哪有時間理會這些眼光?
于是我聚氣凝神,觀微神魂出竅到自個的身體裏走了一遭,吓得神魂大叫:“師父!你好狠的心!”
我整個身子裏的三百多根骨頭,大多斷了不說,有些還摔得粉粹。
若不是修煉的日子長了些,隻怕師父這一揮袖,我得去西天見佛祖了,即便見不了佛祖,必然也會下地獄一番,然後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入輪回——呃……突然想起,師父說,我是一株檀香,一株不死不滅的萬年檀香,即便某一日死了,也去不了西天,更入不了輪回。
師父曾告訴我,我是個不死的奇葩。在這個世間,萬物死了,都能入了輪回,而我不但不會死(師父說,其實是目前沒有死法),即便有一日有了一種死法,真的死了,靈魂也入不了輪回,隻會如空氣般消散。
我問師父,爲什麽我死不了,師父望着我,眼神恍惚,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沒說什麽,隻歎息道:“哎!妖姬,許多事情,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師父,你好狠的心!即便你知我是個死不了的奇葩,但這斷骨碎骨之痛,我一個十幾歲大的小姑娘,又怎受得了?
我含着淚,望着身體裏那些斷裂的骨頭,不由得想,如今我外面那副身子,着實該痛不欲生吧!
事實是,隻是一個神魂的我,已痛不欲生,不過這種痛不欲生,并不是身子,而是神魂的痛不欲生:師父從未這樣,對我狠心過!
神魂化作個小人,跳到我的脖子上,扳起幾個頸椎骨扭了扭,“磕!”“咔!”幾聲,錯位的脖子接上了,又一躍跳到腰上扳幾根肋骨,又“咔擦!”,腰上肋骨接上了,我的神魂就這樣在整個身體的骨架中徘徊,不一會,整個身子裏未碎掉幾十根大骨頭,一一被接上。
小人站在肩頭骨上,仔細掃視全身的每一塊骨頭,确定斷掉的骨頭每一塊都接好之後,我長長的舒了口氣,爾後一躍而起,回到入定身體的刹那——痛、斷骨碎骨之痛,一一襲來,我慘叫着,叫聲十分吓人。
天道院内那些詫異目光的主人,許是被我這聲慘叫吓到,紛紛轉身就往天道院外跑,有的邊跑邊叫着,“妖怪!、妖怪!”
我試着凝神運氣,讓修爲遍布身體每一塊接好的骨頭,這些骨頭在修爲的滋養之下,長出了一塊又一快小骨頭,如一棵茁壯成長的小樹長出桠枝一樣,卻快得隻在一眨眼。
這一眨眼的工夫,逃竄的人群并沒跑多遠,我望着他們,心中大爲不解,“不過來了個陌生人慘叫幾聲,至于吓成這樣?”
但我轉念又想,師父曾說,人類是群居動物,群體意識過強,我們若往往吓住了幾個,一群人便不看什麽,跟着那幾個被吓到的逃竄。
“哎!這人啊……真特麽膽小!”
但不過頃刻,我便自我否定了這聲嘲笑。
是一滴淩空而來的血,讓我做出這個自我否定的。墨色粘稠與我身體裏一脈相承的血。
我不由得擡起頭,隻見虛空中飄着個血淋淋的軀體。這些人很顯然,并不是被我這個自以爲是的“天外飛仙”吓到的,而是被這副血淋淋的軀體吓到的。
這幅軀體,除了我狠心的師父,還能有誰?
但師父适才,不是中毒了嗎?怎麽……難道師父的毒,解了?
師父穿梭在虛空中,地上的人們你追我趕,叫聲不斷,師父衣袂飄飄,大袖一揮,院中平地刮起道大風,天道觀的大門“吱吱!”兩聲後,“砰!”一聲關上,向外逃竄的人們唯一的希望破滅了,卻依舊沖着緊閉的大門跑,師父淩空一個側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衣袂飄然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人們見狀,紛紛叩首求饒,整個天道觀内,頓時隻聽到,“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哪!”的哀求。
師父拂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想說什麽,卻又沒說,遠遠地望着我,眸中好像蘊着淚,眼神在對我說,“還痛嗎?”
我不由得大叫了聲“師父——!”,縱身躍起,淩空踏虛而去,落到師父邊上。
“哼!”
這一聲冷笑,聽着短,卻萦繞于心,攝魂震魄,我一個修行之人,尚且這般感受,更别說院中的衆人了。
他們一個接一個倒下,爾後四肢開始不停抖動,漸漸蜷縮起地上,似瘋了般顫抖着,眼神呆滞極了,仿若看到了魔鬼。
望着這一幕,我心生憐憫,卻無可奈何,隻能看了一旁的師父一眼。
師父面無表情,仿若一座冰山,絲毫沒救人的意思。我扯了扯師父的衣袂,師父扭頭看我,眼神冷酷無情,“你是想說,讓爲師救救他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