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是她指使人差點把你推井裏去的?”小哥的聲音輕悠悠的,那兩個侍衛立刻就繃緊了肌肉。
“嗯。”白蔻下意識地點了頭。
然後,白蔻就覺得眼前一花,接着夢梅發出一聲類似雞被掐住脖子的短促驚叫,她眨眨眼睛仔細一看,夢梅的脖子上架着兩把薄劍,那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地挾持着她。
“這次真的讓她抓到證據了呢,白蔻,你說怎麽辦?”
“她不是有心想把事情鬧大的,隻是已經十五周歲了,女孩有點恨嫁的小心思罷了。”
“恨嫁啊?那好辦啊,年齡相似的小厮難找,但是四五十歲的老光棍和鳏夫卻有一些,隻要點頭,三日内就能把喜事辦了。”
夢梅被吓得直哭,拼命搖頭,憋着嗓子嘤嘤嘤地哽咽。
白蔻無語地扯扯小哥的衣袖,“你吓唬她的吧?”
“她那天害你可一定是存心的,要是你當時真被人弄井裏去了,出了人命案子,對我們這樣的府第可不利。”
白蔻隻得默默點頭,她懂人家話裏的意思,知道求情無用了。
晔國公府屬于王公貴族行列,三位老爺都是真材實料的進士出身,做官多年,一舉一動都有朝廷上的禦史和政敵日夜盯着,府裏下人可以打罵發賣,卻不能随便弄出人命,否則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揪出來成爲政治把柄,一旦被有心人故意鬧大,跟着來的就是罷官撤職抄家,皇上一定很高興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收回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
“那就再吓唬她一下吧,别弄傷了就行,不然明天大家問起來就又把你們扯進來了。”
“我做事有分寸。”小哥撇了白蔻一眼,“你先走吧,省得礙事。”
白蔻頓時有種如蒙大赦的感覺,立馬關上廚房的院門,道聲晚安,麻利地跑了。
見唯一能求情救自己的人走了,夢梅更加地驚惶失措,心裏後悔莫及,又見對方向自己走來,她雙腿哆嗦地幾乎站不穩,突然間,腿上一道熱流湧下,然後有股臭味彌漫了出來。
那兩個挾持夢梅的侍衛趕緊屏住呼吸撤劍閃開,小哥一臉嫌惡地看着夢梅跌坐在她的失禁污物之中,招招手,帶着侍衛們走進了夾道的黑暗中。
白蔻回到她住的院子,打上半桶井水随便擦了把臉,然後蹑手蹑腳地進了她睡覺的西寮屋,輕輕地爬上鋪位脫衣躺下,盡管很想等着夢梅能平安回來,可還是難擋困意,沉沉睡去。
夢梅坐在地上,哭到聲嘶力竭才終于有力氣站起來,褲子上又濕又粘,想回住處拿換洗衣服又怕身上氣味難聞驚醒别人,隻好推門走進廚房院裏,闩上院門,脫了褲子,打上井水,就在井邊草草地洗一下,然後穿上濕褲子跑回所住的院子,進屋拿衣服,再到外面重新洗刷。
這一弄,夢梅直到三更後才回去睡覺,然後天不亮大家就起床幹活,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夢梅明顯精神萎靡,再加上半夜裏那一通惡狠狠的驚吓,讓她始終無法集中精力幹活,結果在用小銅錘砸堅果殼的時候,重重地砸在了自己手指頭上。
既然不是把手指頭切了,自然沒有休息的權利,夢梅隻能是抹點跌打藥,然後繼續幹活。
各院的丫頭們準時來拿主子們的早飯,送走了她們之後,廚房衆人匆匆忙忙吞幾個包子喝碗粥,嘴巴一抹,又開始幹活。
正式廚子和廚娘們自然有了休息的間隙,各自回去打理私人内務,學徒和雜工們就忙得不可開交,他們一天之中隻有午休的那點時間來洗洗涮涮,畢竟晚上大家都累得隻想睡覺。
白蔻擇完分給她的蔬菜,用大盆浸好,捶捶有些發酸的腰,躲到角門外喘口氣。
沒過一會兒,魯豆豆也過來了,先伸了個大懶腰,又雙手叉腰來回扭腰,活動一下發酸的肌肉。
白蔻靠牆站着,一副發呆的表情看着魯豆豆變換各種姿勢,不說話也不笑。
魯豆豆放松完畢,一蹦蹦到白蔻身邊,伸手撓撓她的腰間。
腰上癢癢肉遇襲,白蔻瞬時蹦出一尺多遠。
“你不累呀!”白蔻飛去一個白眼。
“當然累呀!但是吧……”魯豆豆神神秘秘地瞟了一眼角門,又湊到白蔻跟前。
“你不覺得今天一早上夢梅都很奇怪嗎?”
“啊!?我沒留意哎。”
“真的啦!她一直在看你!眼神怪怪的……”
“怪在哪裏?”
“好像你是她仇人似的。難道你們倆昨天又吵架了?”
“沒有呀,她上次被我們噎跑之後,一直很安分。”昨晚的事,白蔻知道,一個字都不能講出去。
“是嗎?你倆真的沒有背着我起沖突?”
“真是的……”白蔻不禁覺得好笑,“要是真有了新矛盾,還能不告訴你?她可是把我們倆視作一夥的。”
“也對。”魯豆豆立刻就釋然了,把夢梅抛到一邊,與白蔻聊起她剛聽來的新八卦。
她倆正說着女孩子家的悄悄話,突然聽到院裏一陣騷動,面面相觑之後,趕緊進去看個究竟。
井邊,夢梅一臉痛苦地蹲在地上,面色蒼白,牙齒緊咬下唇,一副要昏厥的可憐樣子,邊上的女孩們七手八腳地想把她拉起來送回房去休息,但她一動不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怎麽了?發急病嗎?”
井邊已經很多人了,白蔻和魯豆豆就沒再湊近,隔着人群,魯豆豆跟白蔻咬耳朵。
“像是姨媽痛。”白蔻覺得不像突發急病。
“啊?”魯豆豆眨眨眼,“好像早上看到院子裏晾着她的褲子,難道她昨晚半夜起來洗的?”
“别管了,反正不是急病。”
白蔻拉着魯豆豆讓開道,夢梅被男孩們拽了起來,再由女孩們左右攙扶着送回住處去。
就在雙方錯身的時候,白蔻清楚地看到了夢梅眼裏射來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