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封信就說了這一件事,韋正道在信裏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顯然也是在問要不要安排見面。
兩人看完信,宮長繼也用眼神問出同樣的問題,目光中還帶有一絲戲谑。
顧昀看懂了宮長繼的眼神,搖搖頭。
“不見。”
“不見?理由?”
“正經理由。”顧昀擡起一根手指,“京城這麽多鹽商,姜月怡走了韋正道的路子,其他人直接拿禮物堆我家門,我要是見了姜月怡,我要不要再見其他人?我若是隻見姜月怡,京城裏會不會傳出風言風語?可我要是所有鹽商都見一遍,我還要不要做事了?我雖然有皇商頭銜,可我更重要的身份是翰林院七品編修。”
“嗯,是個正經理由,這樣的見面必須要公正,姜月怡一介女流,隻見她卻不見其他人,别說鹽商了,官場上都得有話說,而且這大小姐在家鄉又已被退婚,孤男寡女相看見面,怎麽想都不是正經事。”
“對啊,我可是要娶白蔻的,若我和姜月怡真是爲了生意見面相談不要緊,可要是傳出這種桃色新聞,我戴個好色的帽子不在乎,起碼不會有人再笑話我天天過和尚日子。但白蔻會怎麽想?她這邊忙得昏天黑地,樁樁件件都是正經的重大差事,猛一回神聽說我身邊多個漂亮女人和她搶位置?你知道這是什麽感受嗎?”
“後院起火呗,就像男人在外拼搏,家裏女人寂寞難耐偷漢子,一回事。”宮長繼抿了抿嘴,“然後世間議論會同情你而批評白蔻,指責她疏于對你的關心,所以别的女人趁虛而入都是因爲她有錯在先。”
“以白蔻的性子,她會爽快地承認錯誤,認爲我既然允許别的女人離我這麽近,說明我已變心,她就會了結京城的一切,去南方投奔慶王。慶王随時歡迎她的到來,白蔻告訴他近海可以搞海産養殖,危險少收獲大,他們倆現在是合夥人關系,在慶王去她家拿鎂棒那天,白蔻向慶王描繪了一副很美的畫卷,我們這個世界不是平的,而是一顆球,證據就是眺望大海時,海平面是弧形而非直線,所以當從一點向着一個方向出發,最終會走回原處。”
“好神奇!”宮長繼瞠目結舌,“這是真的?白蔻怎麽知道的?她聽誰說的?”
“夷人坊的外國商人,有很多人是乘船來的,白蔻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從他們那裏了解那些遙遠的國家,把他們帶來的技術用在工場的發展上面,不然你以爲我們工場能賺錢的秘密是什麽?都是白蔻四處偷學别人的本領,翻出早就被我們自己遺忘的古書,用新技術來重現古人的智慧。慶王撬我牆腳向來是動真格的,從他第一次向白蔻發出邀請時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白蔻跟他走,他許諾讓白蔻将來做一地女王我也相信他說到做到,但白蔻最終還是留下了,我放在心尖上的心肝兒,我絕不允許發生什麽子虛烏有的桃色新聞來破壞我和白蔻的關系。”
顧昀說得嚴肅,宮長繼卻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顧昀對白蔻的感情有多深,不論姜月怡出于什麽目的想見顧昀,但隻要他們倆見面之後就一定會有流言蜚語,索性不見爲好。
“其實啊,我樂觀一點想,要是姜月怡真的是爲了生意合作的事情想與你面談怎麽辦?畢竟她家現在境況不好,一切用得上的辦法都要用,沒有時間顧忌她千金大小姐的臉面。”
“那她更應該找白蔻,正正經經地遞名帖遞信,照着生意場上的規矩,該怎麽辦就該怎麽辦,把白蔻哄高興了,鹽票不過是小意思。白蔻的面子在戶部裏面特别好使,她隻在侍郎和尚書這三位大人面前沒辦法,等她幫助兵部把他們自營生意的事情都理順了,信不信戶部和兵部她就能上下通吃?”
“信!”宮長繼毫不猶豫地點頭。
“所以這些鹽商我誰都不見,那些美人這幾天就送走,白蔻不要就送别處去,我們自家的生意看看要不要勞動力。”
“可以打發她們去做織工或者繡娘,她們的身子骨做不了重活,爲了保持她們纖瘦的體形,給男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從小就吃不飽肚子,你先前注意她們的身高了沒有?是不是覺得嬌小可人惹人憐愛?”
“沒注意,我光注意她們年齡去了,然後她們又一起趴在地上哭,鬼知道她們身高多少。”
“呐,關于美人,我的經驗比你豐富,聽我的,不用麻煩白蔻了,明天找大家問一問,看誰家缺織工繡娘直接領走。”
“行,聽你的。”顧昀的目光落在了白蔻的信上,“這些鹽商們都是想拉我的關系,就不勞白蔻跟着操心了,要是妨礙了她做正經事,吃虧的可是我們一群人。”
“就是,白蔻忙着呢,不去打擾她,這種拉關系的小事我們自己處理,你給她回個信,當笑話講兩句就行了。”
顧昀抖着肩膀笑了兩聲,順手把桌上鹽商們的名帖全都放在書架上,剛跟宮長繼講了幾句閑話,顧景又興沖沖跑進來,他下值後繞去别處買東西也是才剛到家,跟宮長繼一樣,聽說了家裏的熱鬧,又去參觀了一回那麽多美人,然後就跑來找顧昀說話。
三人玩笑了幾句,顧景也不要那些美人,他這些年也是玩夠了,如今修心養性準備做新郎,把美人們送給别人家做織工繡娘他也很贊成,是個人就是勞動力,這些美人從小教養有偏,别的勞作不行,女紅應該是能擅長的。
兄弟三個一塊兒吃了晚飯才散,顧昀去向長輩們請晚安,在父母房裏說了他的決定,見他已有主意,顧大人和夫人都沒意見,人家鹽商送他的禮物,怎麽處置都由他,交給白蔻也好還是他自己打發,都是他的事,反正那些美人有個妥當的去處就好。
辭了父母回到自己屋裏,顧昀心裏想着白蔻,鋪紙拿筆給她寫信,把今天家裏的事給她說了一遍,還把韋正道了解到的情況寫在了信裏,但是最大篇幅還是白蔻手上現在的兩件正事,一件兵部的自營生意,一件東宮的新床品,都是做成了就有天大的利益,做砸了就完蛋,拼上一切必須要成功。
白蔻操勞,顧昀心疼又幫不上忙,怎舍得再拿些許小事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