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午飯是一大份的牛肉炖芋頭,另有一份蟹肉百合,秋風起,蟹兒肥,蟹肉隻取蟹腳上的那一點兒肉,用擀面杖一根一根擠出來,蟹肉這才完整,形狀一瓣一瓣,百合也是一瓣一瓣,顔色清淡,味道也清淡,而且一隻螃蟹才八隻腳,要做這麽一盤菜,得用到一筐螃蟹。
再加上食所廚子做的時蔬、小炒和湯,午飯就這麽落肚了,肉湯都沒剩,裝牛肉芋頭的保溫碗還盛了一勺米飯把那點湯和油沾得幹幹淨淨,不愛吃甜食的顧昀抱着一盆水果,飯後甜羹依舊是兄弟哥們分了。
顧昀自然是美得心裏冒泡了,白蔻沒跟慶王走,在她後悔之前,自己要更加努力早日把媳婦兒娶回家。
因爲今天要送慶王,白蔻早就安排了今天不去工場,任性地給自己放一天假,隻在下午派手下人去工場把這一天的信件拿回來在家中處理。
現在是八月底九月初了,深秋來臨,冬季不遠,京城的冬天陰冷潮濕,家裏已經在着手儲備過冬的柴炭。
而對白蔻來說,家下人帶回來的信件中有了好消息,盧甘縣的何星與紡織行會都來信告訴她今年的新棉快到京城了,紡織行會有大皮棉商能搞來大宗貨物,借助水路以碼頭轉運爲主業的盧甘縣商人也有他們的渠道,農場裏那個吞食原料的紡織工場有多少皮棉都吞得下,不過要照顧到生意夥伴們的生計,還是要留點原料給他們的,便宜的染色布依舊是棉布市場的主要商品,稍貴一些的色織布隻能供應中上階層,然後通過各地客商賣到外地去,以此加大出貨量。
白蔻合計了一下雙方能供應的數量,動筆給各位股東們寫信,夏天的商戰打得太激烈,傳統老牌織造行家損失慘重,現在掌握京城紡織業的都是自己人,有錢賺的生意當然要照顧大家。
股東們當然并不隻有白蔻這一條行業消息來源,石天珉和兩個表妹就在行會裏,韋家還有個族叔專門負責酒桌應酬,都是消息靈通者,今年新棉快到京城了各家幾乎同一時間知悉,然後互相通知,白蔻給他們寫信,他們也給白蔻寫信,原料的大頭自然是先滿足他們的紡織工場爲重,以保障色織布的生産,與織戶們的生産速度正好打個時間差,在今年新棉的染色布上市之前,色織布可能已經占領了中上階層的市場。
幾番信件來往的商量讨論之後,原料的分配比例定了下來,白蔻給何星回信,讓他把盧甘縣商人能搞到的原料都送農場去,行會裏大商人弄來的大宗貨物她分走三分之一,剩下的由股東們自己再分。
既然要與行會做生意,白蔻自然照行規先去信約見皮棉商,雙方在行會裏商談,于是定了九月第一個休沐的上午見面。
顧昀知道白蔻已經約了日子,他本也想去,可是上司臨時邀他那天同一時間另外有事,他隻好跟白蔻約了等他事畢就去紡織行會接她,兩人在街上吃午飯,下午逛逛街。
白蔻一人去行會與人談事并不費事,主要目的就是簽個購買皮棉的契約而已,隻是談完事出來在大廳裏,白蔻看到了豫王家的那兩個縣主,宮靈筠和玥筠姐妹,她們爲了支撐家業以及有資格站在顧昀面前,如今已經是經常性地往這裏跑,業内的知識學了不少,勤奮好學人美嘴甜沒架子,也就得到了大家的喜愛。
顧昀還沒來接,又不願意與縣主聊天做得友好相處的樣子,難得來一趟行會的白蔻自然就在内部溜達,翻閱行會自制的年鑒,了解一些過往曆史和新知識,一個人也是自得其樂。
兩位縣主自然也是看到了白蔻在這裏,不過她倆經常來會裏,聽說過今天白蔻要來與皮棉商談契約,而雙方實在沒有半分交情,姐妹倆又一直依仗自己宗室女的身份,而且一年時間了,病也治好了,自認能配上門當戶對的好男兒,自然把白蔻當情敵看待,但是白蔻實在勢大,眼下還是要避她鋒芒,這會兒見她在這裏果斷視而不見。
縣主是來交功課以及歸還借閱的書然後再借别的書,白蔻看的年鑒也在同一個大屋子裏,姐妹倆借完書就走,坐在專門分配給她們的小屋子裏喝茶,等着她們的新朋友來會合。
爲了明年的五年鹽票,鹽商們都派了代表在京城活動,姐妹倆聊起辛州鹽商姜氏,别人家來的都是男人,唯獨這一家來的是嫡長女姜月怡,長得極漂亮的美人,家裏出了事才靠她出來支撐門戶,鹽商又向來豪富,在女眷的社交圈子裏出手很闊綽,若說以前,豫王的女兒哪裏看得上暴發戶氣質的鹽商,但看姜月怡也是憑一介女兒身爲家庭努力奮鬥的能幹女子,同病相憐的感情讓她們三人迅速成了好友。
姜月怡準時如約而至,與姐妹倆說了會兒話,喝了一杯茶,三人起身往外走,打算向着她們預約好的酒樓慢慢步行逛街走過去,也就沒帶太多随從。
三人剛出了行會大門,就看到了有晔國公府标記的四輪馬車駛來,姐妹倆先停下腳步,姜月怡不認得标記,但見她倆停住那她也跟着停住,三個少女就這麽站在了大門邊,六雙眼睛一起望着那輛上等木料制造的馬車。
車門從裏面推開,穿着摻有金銀線的孔雀綠長袍的顧昀從車上下來,頭上插着螳螂簪,目不斜視地幾步就進了大門,根本沒有看到就在旁邊站着的兩位縣主。
姜月怡看到這俊俏的少年公子就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望着他從自己面前走過進了大門,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就看到縣主姐妹倆同樣癡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