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孩子挎着籃子,把田地像過篩子一樣清了幾遍,确保沒有遺漏一粒稻谷,牛馬卸了收割機換上耕地機和播種機,整地和播種,全都是巨大的鑄鐵家夥拉在牛馬後面完成的,村裏家家戶戶大竈燒柴留下的草木灰每天都要存到草木灰倉庫裏,攢了這麽久,這時候也派上用場,作爲基肥施到田裏。
當這二百畝地全部播種完畢後,悶熱了幾天的老天爺陡然變臉,人們急急忙忙把曬谷場清理幹淨後,瓢潑大雨噼裏啪啦地下了一天一夜,支流都漲水了,男人們分成幾組頂着暴雨提着防風防雨的玻璃燈輪流在堤壩上守着,所幸最終有驚無險,水位沒有高過堤壩,農田良好的排灌設施也使得田裏無積水,這場暴雨過後說不定還能促進種子發芽。
農場這邊沒什麽大礙,外面航道因爲下雨和漲水,船隻都停靠在了沙洲碼頭,雨過天晴後航道就又繁忙了起來,但白蔻以外的其他股東們就有點臉色不好看了,這樣一場雨,會耽誤很多莊稼的搶收,他們自己家裏的莊子上也肯定遭災,還不知道要減産多少。
白蔻也愁,今年糧食八成要漲價了,農場上僅僅這二百畝土地的産量,根本不夠養活現在的人口,缺口的糧食都得靠外面購買,這下半年搞不好得吃雜糧飯度日了。
良種和農藥化肥,沒這三樣東西,想要提高糧食畝産量簡直是個大笑話。
白蔻抓抓臉,她不是化學家,這方面她真的無能爲力。
這場大雨也澆熄了大家對農場上這些新機械的熱情,急急忙忙收拾行裝打道回府。
雙搶,搶收搶種,和老天爺搶時間,因爲不知道幾時就下雨,下雨植株會倒伏,收割困難,谷粒脫落就會減産,白蔻讓人翻古書,結合現在的金屬冶煉技術,弄出這麽多農用機械也是爲了搶時間,今年她赢了,明年繼續。
回到京城,顧昀他們從翰林院得知戶部已經在清點這場大雨後的減産損失,隻希望趁着現在天晴,能挽救多少算多少,他們自己家裏莊子上也是一塌糊塗,無數地塊積水植株倒伏,還不知道能救回多少,現在唯有盡力挽救,然後清理土地趕緊播種,争取秋糧能有個豐收。
顧昀召集哥們商量了一下,有錢的出錢,沒錢的讓家裏出錢,以股東的名義,讓老沙給每一家趕制一套農用機械,用在他們自家的族田和莊子上,争取秋收時都能用上,并且今年農閑期間一定要好好整饬土地,增強排灌能力,僅僅因爲農田排水不暢而毀了莊稼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因爲是自家孩子在農場親眼看到的場景,所以各家都以公中的名義很爽快地掏了錢,他們這種老牌家族,光是族田就占地上千畝,幾台鑄鐵的大家夥能夠極大縮短雙搶所需的時間,而且能使用很多年,這個錢他們願意花。
老沙得了命令,正備料準備開工,聖人把顧昀召進宮去,八裏渡官莊在這場暴雨中損失慘重,内庫出錢,買幾台農用機械,也是打算等農閑時候把農田水利都要好好整饬整饬。
看聖人臉色不好,顧昀沒敢細問八裏渡官莊到底慘成啥樣,隻問清都要哪些機械和數量,通通都一口答應下來,出了宮就派人給白蔻捎去口信,然後通知老沙先做官莊的單子。
損失已經造成,各家在最初的忙亂之後自有專人去收拾善後,這些王孫公子們從農場回來忙了幾天後就慢慢地恢複到了往日的生活節奏,但是私下裏在囤積各種糧食運往農場,那邊幾千口人的口糧還等着他們這些股東來解決。
白蔻也派人去衙門查魚鱗圖,看看農場周邊還有多少适合吞并的土地,她要盡一切手段擴大耕地,在這農忙時節,一個壯勞力一天能吃一斤米,一斤十六兩,這還是保證了有肉蛋奶這種副食的前提下,如果沒有這些油水副食,一頓起碼半斤米,一畝地的糧食産量隻夠養一個人。
這種饑餓感白蔻不知道顧昀能否體會,她是深有體會,鴨池坊那幾年實在找不到幾個愉快回憶。
恰在此時,花慶玉給她寄來了豫王府那兩個縣主的情報,她們的确是有意要出來做生意振興家業,還爲了石天珉兄妹倆拒絕帶她們入夥的事而跑到大公主府鬧了一場,據說石天珉當場問了幾個生意上常見的問題,那對姐妹對染料知識一無所知,生意場上的人際交往也不懂得如何圓滑地處理,問及有矛盾了怎麽辦隻知道擡出豫王府的招牌,最後石天珉堅決拒絕她們的入夥,導緻現在豫王府和大公主府有了矛盾,豫王妃心疼女兒一片孝心埋怨外甥賺了錢就目中無人。
白蔻看完這封狗血八卦,一邊想像着豫王和大公主會不會就此徹底翻臉,一邊把這情報轉寄給顧昀,讓他去安慰石天珉,畢竟是聖人的外孫子,驕傲又尊貴的天家子孫,還是要虛僞地保持着親密關系,萬一石天珉日後金榜題名踏上仕途呢,未來的事誰說得到。
顧昀收到白蔻的信小小地激動了一把,拆信一看發現是豫王府的情報要他去安慰石天珉頓時一臉失望,從農場回來他就天天在翰林院爲了夏收的事忙碌,糧食是國之根本,雙搶時節這是朝廷頭号大事,每天下值到家都歇不下來,依舊要考慮每一件大事小情,每到入睡時間隻能抱枕頭。
獨睡大床的清冷孤寂有誰能懂?
顧昀無語問蒼天!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