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婵見信上說府衙已經判了賠五百兩銀子,氣得把信紙撕個粉碎,跑到母親跟前抱怨。
“五百兩啊!官府真的判了五百兩!官府居然向着他們!我們這樣的人家和府尹才是一邊的,堂堂三品大員竟然這麽沒腦子!”
“哎!說什麽呢!這種話是能說的麽?!”顧二夫人情急之下拍拍女兒的手,“在家裏發個牢騷就算了,到外面千萬别說這種話,當心禍從口出。”
“可是,娘,我們不甘心啊!五百兩啊!夠我買多少首飾和衣料子啊!就這麽賠給一家平民?!憑什麽啊?!”
“那有什麽辦法?府衙都這麽判了,你還能推翻?”顧二夫人握緊女兒的手,“信呢?拿來我看看,上面還說什麽了?”
“被我撕了,沒什麽好看的,叫我請三哥出面勸勸白蔻。”
“官府都判下來了,還有什麽好談的?”
“是怕白蔻在背後出馊主意,白蔻除了她姐姐,就這姑姑一家親戚了,肯定是看得很重,白蔻要是不依不饒,三哥夾在中間會很難辦,他總要顧及一下姻親的面子吧?公爹是想讓三哥出面勸白蔻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
“唉,楊家這是服軟了呀。”
“沒辦法,是他們做事不仔細,白蔻又不是寬厚的性子,正好送把柄到她手上,她還會放過?”
“那行吧,等顧昀回來你趕緊去跟他說說。唉,利索地把這事了結了吧,拖着都不是事兒,現在街上都傳開了,街坊們說起來都是晔國公府的姻親怎樣怎樣,你大伯娘看到我臉色都變了。”
“好嘛。”顧婵噘着嘴點了頭。
偏巧今天顧昀回來得早,大公主府被卷入豫王赈災的案子而遭封禁,所有家人都軟禁家中,石天珉也因此與外界斷了聯系,但農場的各項事務照常進行,正好今天府學沒事,大小股東們下學後在酒樓吃了午飯就一起奔天水坊來,到宮長繼家裏商量生意上的事情。
顧昀暫時和他們分手,回家換衣服,一直在八步巷盯着的下人趕緊來報顧婵。
顧二夫人與顧婵立刻往鍾鳴院去,丫頭們忙不疊地請她們到正廳奉茶。
顧昀洗手淨面換了衣裳出來見客,給二嬸請安,向妹妹問好。
“二嬸和五妹過來,是有事找我?”
“沒事就不能上你這坐坐?”顧二夫人打量着比顧旭還要高的顧昀,笑道。
“哦,二嬸要來坐坐,提前說一聲,我備着好酒好菜恭候着,隻是現在不巧,我馬上要出去,如果二嬸和五妹隻是來坐坐,恕我現在沒有時間招呼你們,要不我送你們去我母親那裏坐會兒?”
“你這孩子才剛露面就趕客人?”
“我是真有事,我隻是回來換身衣服,這就要走。如果二嬸和五妹隻是來閑聊的,我現在真沒時間招呼你們,我讓人送你們去己誠堂,我先走了。”
顧昀是真惦記着宮長繼家一群人在等他,招手讓晴蘭送客,他一撩袍角就往外走。
“哎,顧昀,你站住!”顧二夫人在身後喊,顧昀頭也不回。
“三哥,我們是真有事找你!”
顧婵站起來喊了一句,這才讓顧昀收住了腳步,慢慢轉回身來。
“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閑聊我真沒時間陪你們,就算有事我現在也處理不了。”
“真有事!我找你有事!”
“你有什麽事?”
“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三哥,你怎麽這樣?!都沒耐心聽妹妹說話了嗎?”
顧昀歎口氣,袖着手站着不動。
“有事你就說事,三言兩語把重點講完,我沒時間聽你長篇大論。”
“可是我總要跟你說說前因後果啊!”
“你先說重點!”顧昀加重了一些語氣,眼神有幾絲淩厲,拿出了他東家的氣勢。
顧婵癟癟嘴,一臉委屈。
“白蔻那個親戚,把我們家告了。”
“告了?哦,正常,你們家誣告在先,他們家反訴在後,平民也有平民的臉面,你們家痛快點賠幾個錢就完事了。”
“三哥,你是真聽不懂嗎?!”
“什麽?”
“那是白蔻的親戚!”
“那又怎樣?”
“白蔻最會在背後使幺蛾子了,這場官司肯定是她唆使的!”
“你有證據?”
“我……”被這一反問,顧婵馬上語塞。
“你們家先前才因爲沒證據誣告平民,你現在又沒證據指責白蔻,還沒吸取教訓?”
“要不是白蔻在背後唆使,區區平民怎麽敢要求五百兩銀子的索賠?!”
“他們漫天要價,你們就地還錢,讨價還價達成一緻,他們開口要五百兩,你們不會往下壓價?”
“就是官府判了這五百兩!”
“判了?”顧昀抱起雙臂,眼珠子轉了幾圈假裝思考了一會兒,擠出一個爲難的表情,“既然是判了就沒辦法了,照價給吧,反正五百兩對你們家小意思,痛快點把錢給了,這事就徹底過去了,誰也沒理由再起幺蛾子。”
“三哥,你能保證白蔻真的不起幺蛾子麽?”
“不能。”顧昀回答得很幹脆。
“那你跟白蔻說說?”
“不行。”
“爲什麽?她不是聽你的麽?難不成,她現在是平民了,就連你的話都不聽了?她現在不是照樣在你手下掙錢吃飯麽?”
“我現在跟白蔻隻有純粹的上下級雇傭關系,她的家庭私事與我無關,我沒立場沒資格管她那麽多,你别把我想得太厲害了,白蔻不吃這一套,我可不想跟她吵架。”
“三哥,你是工場大東家,難不成你還怕她?”
“我還真怕她,她是市井裏長大的,跟她吵架我吵不過她,而她現在隻要好好做事,我身爲大東家,管她私事幹什麽,吃飽撐的?”
“可她現在都欺負到我們顧楊兩家頭上了,你都不管?”
“有理說理,她怎麽欺負顧楊兩家了?她家親戚,好好的清白人家,被人誣告,到頭來卻成了白蔻欺負人?五妹,你是楊家的媳婦,可你不能罔顧事實不講道理吧?”
“白蔻怎麽沒欺負人?要不是她在背後唆使,平民人家怎麽敢要五百兩銀子?”
“你既然非要說白蔻在背後唆使,證據呢?證據給我看看,有證據嗎?”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這上面。
顧婵哪有證據,急得直跺腳,眼圈紅紅地看着自己母親。
顧二夫人當然坐不住了,脊背一挺,擺起長輩架子。
“我說昀哥兒,照你這麽說的話,你這是幫着外人欺負家裏人呐。”
“我兒子怎麽幫外人欺負家裏人了?我倒要聽一聽這個道理。”
随着話音,顧大夫人在龐媽媽的攙扶下步入室内,顧二夫人和顧婵頓時心裏一陣緊張,情不自禁地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