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遠,你怎麽解釋?虧你做官多年,竟然目無法紀?你以往任上都是怎樣審的案子?草菅人命的昏官嗎?無官無職,還敢仗勢欺人?青天白日帶人上門毆打婦孺,嚴刑逼供!好大的膽子!”
“大人!我……!我們……!”楊思遠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自辯,身上汗出如漿,官場經驗告訴他,這場堂審再審下去對他極可能不妙。
楊宓也是一腦門的汗,耳朵裏嗡嗡作響,微低着頭,目光不善地瞥向那四個鸨兒,越發深信一定有人在背後給她們撐腰,不然女人在公堂上早就吓得腿軟,話都說不利索,哪會像她們這樣,嗓門喊得一個比一個響亮。
“府尹大人,我們父子承認在獲取證據的時候手段不佳,但那是事出有因的,她們這樣的女人一個個能說會道,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好言好語的勸說得不到她們的實話,所以隻能用了點強硬手段。”
楊宓壯起膽子上前解釋。
府尹聽完,微微眯了眯眼睛,臉色好看了一些,沒有先前那麽生氣。
鸨兒們嘴巴一咧又要哭,這污水從頭淋下來,潑得她們好不甘心。
府尹見狀,及時地一拍驚堂木,把她們的情緒給吓了回去,然後示意衙役把街坊們帶下去,傳唐林的兩個兒子上堂。
“也罷,時間不早了,你們逼供的事暫放一邊,先做正事,确認畫像中人是誰。”
“府尹大人隻管放心,此人一定是唐林,他是教坊司的舊人,官吏出身,自有一派風度,又懂這一行當的門道,騙幾個鸨兒随他去大成府設局,那是小菜一碟。”楊宓胸有成竹地微笑道,楊思遠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須臾工夫,唐林兩個兒子帶到堂上,磕完頭自報家門驗明正身,府尹問一句,他們答一句,問到他們父親唐林的行蹤,哥倆照着昨晚上商量好的,堅稱父親是出門做生意,出京城後去了哪裏家裏人并不知情。
“現在有人指認你們父親唐林到大成府設局陷害豫王,你們可承認知情?”
“我們不知情!不知情啊!大人!請大人明鑒!”哥倆咚咚咚咚地使勁磕頭,一臉慘白無人色。
府尹執起驚堂木拍了一下,打斷了唐家哥倆的自殘。
“你們先别忙着喊冤,這有人證口述的畫像一幅,先給你們看看,你們應該認得自己父親的畫像吧?”
府尹話音一落,就有衙役接過畫像捧到那哥倆面前。
白蔻看着畫像遞過去,不禁重新緊張起來,用力反握顧昀的手,本來她手勁就大,這毫無克制地猛地一攥,頓時就讓他覺得指骨生痛。
顧昀一聲不吭,也不抽手,就讓白蔻這麽緊緊攥着,如果這樣能給予她堅持下去的力量,那就這樣好了。
唐家哥倆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一頭一臉的汗,等畫像遞到面前來,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兩眼、三眼……
“咦?”
“咦咦!”
“咦咦咦?!”
哥倆終于看清畫像時,兩人眼珠子都瞪得銅鈴大,嘴裏各種怪聲。
府尹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上禁止胡亂喧嘩!可認清人了?”
哥倆面面相觑,一臉茫然地擡頭望向府尹,異口同聲,“大人,這不是我們父親!”
“什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府尹也一時愣了神。
“這不是我們父親!”唐家哥倆更大聲的複述了一遍。
儀門外的旁聽百姓轟然一聲又炸開了,嗡嗡嗡的議論聲,衙役們怎麽喝斥都安靜不下來。
在這亂哄哄的聲音中,白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放開了抓着顧昀的手,顧昀感到手指一松,馬上反握回去,與白蔻十指相扣。
顧昀看了白蔻一眼,見她是真樂,眉眼帶笑,前一刻的緊張早已煙消雲散,扭頭與宮長繼和韋謙面面相觑,互相間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狂喜神色,但眼下又實在不适合歡呼慶賀,趕忙強行按捺住興奮的情緒,看這堂審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真不是唐林?”府尹再三追問。
“真不是我們父親!大老爺明鑒!我們做兒子的怎能胡亂認人做父親!不信的話,我們也帶了街坊,他們都可作證!”
府尹馬上應允,接着唐林家的街坊和巡查紛紛出來被帶到堂上說話,每個人都先自報家門,然後逐一看過那張畫像,全都搖頭,連連否認。
“大人,這真不是唐林,唐林是我們坊好幾代的老居民了,和街坊都是互相看着長大的,他身上有幾顆痣都知道,不可能認錯人的。”兩個巡查代表大家回話。
這場堂審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弄明唐林是去大成府設局陷害豫王的人,要将喜奴和唐林給關聯上,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今日這場堂審已經證明了是場徹頭徹尾的誣告。
府尹臉色黑如鍋底,怒火中燒看着顫抖不已知道大禍臨頭的楊思遠父子。
“楊思遠,枉你進士出身,還曾身任朝廷命官,青天白日,你就敢拿不實證據誣告他人?當我這迎天府衙是什麽地方?!”
“大人,冤枉啊,大人!一定是她們這些賤婦胡亂畫像!一定是她們亂說,才讓畫像出錯!和她們勾結的男人一定是唐林!一定是他!”楊思遠真的慌了神,作揖的手一直顫抖,楊宓更是面無人色,先前還擡頭挺胸站得筆直,現在恨不得縮成一個球誰也别看見他。
“不是啊!不是啊!我們沒有啊!我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個男人真的就長這個樣子!”鸨兒們當然馬上喊冤。
“肅靜!”府尹提起驚堂木連拍三下,堂裏堂外頓時安靜得隻有衆人的呼吸聲。
“畫像上這個男人的身份存疑,現在從頭開始重新梳理一遍。你們四人,本官問什麽你們答什麽,不許啰嗦。”
“是,是是,大人!您問!我們都說!”
鸨兒們忙不疊地點頭,用帶着期盼的目光望着公座後的府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