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到家見父親回來,把這事告訴了他,讓他也有個準備。
晔國公顧雲安眉頭深皺,長歎一氣,讓兒子今晚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應對明天的難題。
這一夜很多人都輾轉反側,縱使睡眠很好的白蔻也在床上滾來滾去直到三更後才慢慢睡着,心中有事,隻睡了兩個多時辰就醒來,洗漱之後一邊在院裏練拳,一邊等着誠王妃來喚她。
深秋的白天來得要晚一些,卯時過半天色才真正的亮起來,白蔻練完拳,剛擦了汗換好衣裳,甯佩蘭身邊的丫頭跑來小院請白蔻去客院上房用早飯。
白蔻拿上她從不離身的小挎包,在褙子的衣襟内側的腰帶上挂好匕首,擡腳就走。
客院上房裏,一個侍候的下人都沒有,隻有宮長繼和顧昀兩個人坐在飯桌前等她,桌上擺着熱騰騰的早飯,宮長繼的手邊另外還有個已經拆閱過的信封,白蔻向他倆道上早安,在下首坐下,顧昀把那信封擱在了白蔻手邊。
“我們剛才都看過了,你也看一下吧。”
“知道是誰在背後查這些事了?”白蔻覺得一晚上的時間打聽這個應該是夠了。
“是楊思遠父子。”信封裏的紙還沒完全抽出來,白蔻就聽到顧昀這麽說了一句。
“喲,這是送上門的菜啊。”白蔻的表情并無欣喜,先抖開信紙閱讀裏面的内容。
宮長繼拿起筷子夾了個包子,招呼顧昀先吃早飯。
顧昀先盛了一碗白粥,卻是放在了白蔻的食碟邊,然後才給自己盛上一碗,接着把勺子一放,不管宮長繼了。
見着這一幕,宮長繼差點被包子噎死,他當然不是因爲顧昀不給他盛粥,而是顧昀竟然給白蔻盛粥!
他看見什麽了?!
眼睛要瞎掉了啊!
顧昀一口粥一口包子,聽見宮長繼被噎到的聲音也沒看他一眼。
白蔻看完了信上的情報,放到一邊,擡眼見面前有粥,摸摸碗沿并不燙手,端起來就喝。
顧昀一邊自己吃,一邊時不時地留意着白蔻的食碟,一會兒給她夾個包子,一會兒夾個糕,一會兒又給個煎蛋,白蔻一點都不挑,給她什麽她吃什麽。
宮長繼忍無可忍在桌子底下踢了顧昀一腳,“給我夾個黃金糕。”
“自己夾。”顧昀一邊說着,一邊伸筷子夾了兩塊黃金糕放在了白蔻的食碟裏。
“手短,夾不到。”宮長繼振振有詞。
顧昀翻個白眼,關愛了一下這個手短的殘疾孩子。
白蔻埋頭吃完了顧昀夾給她的全部食物,放下筷子,擦擦嘴,身體放松地向後靠在椅背上,一副坐沒坐相的懶散樣子。
“前幾天,顧五小姐是不是回過娘家?”
“是啊,但我沒看到,我到家的時候她已經走了。”顧昀嚼着最後一塊黃金糕,想了想點點頭。
“知道她和家人都聊過什麽嗎?”
“聊些家長裏短吧,她知道你被恩赦并且住在這裏的事了。哦!顧婵那天根本不是回來看望母親,而是來打聽情報的!”顧昀恍然大悟,啪地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
“先别管她是不是來做探子的,以她的腦子她勝任不了這種高難度的事情,我想知道她那天穿衣打扮怎麽樣?聽說過嗎?”
“說是蠻好的,一身嶄新,穿金戴銀的,比在家做姑娘時更華麗闊氣。”顧昀拿起手邊的濕巾一邊擦嘴一邊回憶道。
“那就請王爺轉告王妃一聲,向消息販子打聽楊思遠一家的收入來源,他丁憂結束後一直沒有複職,至今賦閑在家,重點調查顧婵自出嫁到現在,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裏,她在穿衣打扮上花了多少錢。”
“查楊家的錢,治他個貪污受賄的罪?”顧昀和宮長繼眉頭一挑,兩人對視了一眼。
“朝廷和老百姓都極度痛恨貪官污吏,當官的最怕被人調查他們巨額财産來源不明,所以他們會想方設法地隐匿非法所得,可是兜裏有錢哪有不花的道理?自己可以不花,在外面裝個清廉的假相,但能擋得住家裏女人和孩子不花?撈那麽多錢不花,那撈錢的意義在哪裏?死後當陪葬品?”
“楊思遠這麽上蹿下跳,賣力地想要證明豫王的冤屈,無非就是想抱他的大腿,娶顧婵是他們的投名狀,卻沒想到豫王這趟出差會搞成現在這狀況,他們這投名狀白交了,得再另想個翻身的辦法,那唯一可選的就是幫豫王重整旗鼓,他洗刷冤屈,******垮台,他們父子倆的前途也就光明了。”顧昀明白白蔻的意思,嘴角挂起一絲笑意。
“而如果我們查到楊思遠手中有來源不明的巨額财産,就等于是釜底抽薪,徹底斷了他們翻身的一切希望,他們想做豫王的死忠,卻忽視了自己的腦袋更危險。”宮長繼舔舔嘴角,仿佛已經看到楊思遠跪在了刑場上,“我倒要看看他和我們,誰先死。”
白蔻突然坐直身子,雙手扶着桌沿,目光投在顧昀臉上,表情有些嚴肅。
“但這個計劃有個不穩定的變數。”
“我知道,顧婵終究是我堂妹,若是楊家被查,家裏那位顧二夫人怕是要發瘋。”顧昀揉揉額角,面露苦笑,“從這一點上說,他們家設計娶走顧婵,還是挺聰明的。”
白蔻推桌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我還想見見情報上說的我大姑父所找的那些幫手們呢,看了這情報後,我總覺得今天可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你覺得是好事還是壞事?”顧昀起身笑問。
“不到現場,不好說。”
“馬車現在應該在街上等着了,你倆先去,我回後頭說一聲。”宮長繼惦記着要向消息販子買楊思遠情報的事,匆匆先走了。
白蔻抓起桌上的情報放進挎包裏,與顧昀慢悠悠地向大門外走去。
門外停着兩輛華麗的大馬車,自然是這二位公子王孫的,顧昀上了宮長繼的馬車,他那輛給了白蔻用。
坐在車廂裏,白蔻掏出情報又看了一遍,發現上面并沒有确實提到大姑父唐林參與其中的證據,但是京城裏的風塵女子中有一群來自大成府的新鮮女孩子,楊思遠就是指認她們是唐林的幫手。
白蔻大膽猜測,大姑父教坊司舊人的背景的确會讓人做此聯想,楊思遠大概也是打的這個主意,隻是不知他手上是不是真的握有消息販子都不知道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