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們也沒閑着,他們昨晚也聽說了這事,這麽大的一件事他們要是裝聾作啞不表态可就麻煩了,于是跟在府尹後頭紛紛附議,請求陛下主持公道。
太子和滿朝百官也是嘩然,梁仲山和童明俐年前才完婚,如今就發生丈夫毆打妻子的事情,同爲翰林院的翰林,梁仲山這是要将親家顔面置于何地。
聖人面色陰沉地收了府尹的折子,叮囑他好好查查這事,再寫個詳情折子,誰對誰錯一定要斷個分明,新婚之中丈夫爲個上不得台面的美人對妻子動手,聖人表示不相信梁仲山膽敢恃寵生驕無視律法而将美人淩駕于妻子的頭上。
府尹當場接了口谕,百官中與梁家人較爲熟悉的官員則開始在偷偷擦汗,祈禱這事的最後走向定性爲夫妻争執,不要再往大了牽扯,不然梁仲山可能真的不保。
看看聖人就知道,寵愛趙賢妃幾十年,也沒動過更換皇後的念頭,在婚姻的問題上,聖人有他一貫堅持的底線,更不允許臣子踩過這條線,何況這也是道德底線,書香門第的人家怎可能會不顧體面幹出這種事來,即使暴發戶換女人如衣服也不會輕易換掉糟糠之妻,爲了子女的婚姻着想,最多老夫老妻關系冷淡,真敢殺妻換新人的到底是少之又少。
梁仲山爲個美人毆打妻子,實在是難以置信。
下朝後,聖人回禦書房,在門外看到了長子和太子在閑聊,于是叫他倆一塊進去,父子三個說說話。
豫王來的目的就是想替小舅子梁仲山求情,言語上有點把童明俐與美人争風吃醋以及當衆揭發家醜陷丈夫不義這兩個善妒和不賢的方向引導的意思,光這兩條就足以休妻了,可又不能真休妻,梁仲山經這一次大跌顔面,再婚也肯定隻能往下娶,這對他的驕傲自尊來說是不能忍受的,所以豫王還要表達梁仲山寬宏大量願意既往不咎與童明俐和好的願望,希望此事就此抹掉。
太子覺得兄長這話聽着刺耳,說來說去反倒都成了童明俐的錯,明明是梁仲山寵愛美人在先并爲了美人毆打妻子,這麽一個嚴重到足以丢官去職的錯誤就這麽輕描淡寫地不提了?梁府仆婦在元和宮毆打少奶奶和顧繪這事也不說了?由此可見,要不是童明俐在梁家地位低下,兩個仆婦又怎敢當衆對少奶奶動手?隻怕在家裏就敢對少奶奶甩冷臉子呢。
想到此,太子不禁在心中冷笑,姻親不愧是穿一條褲子的一家人,梁仲山闖這麽大的禍也隻能給他兜着,在他們眼裏童明俐還真算不上一根蔥,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達成婚約,更不會有今日這場大笑話。
聖人默默聽完長子的陳述,壓根不表态,隻表示都聽見了,叫長子回去安撫家人,靜候府尹的調查結果,誰對誰錯有了分曉再說。
太子見父皇如此一說,立刻附和父皇英明。
豫王費了不少口水,碰了個軟釘子,想再多說幾句,又見父皇面色已經不悅,隻好一同喏喏附和,随即告辭,以免想掐死一邊得意的太子弟弟。
太子目送兄長離去,等到書房大門重新關上,他才轉頭面向聖人。
“父皇……”
太子才發個音,就被聖人一擡手給阻止了。
“你也閉嘴,先等府尹的結果。”
“是,父皇。”
“梁仲山這個風流才子愛美人是出了名的,爲個美人毆打妻子,這事背後必有蹊跷,你一會兒去給你母後請安的時候,以慰問的名義,請她下懿旨傳童明俐進宮給她看一看,唯有親眼見到她的傷,才能知道梁仲山打人時到底是一時沖動還是刻意毆打,傷情不會說謊。”
“是,父皇。”
太子領了這份口谕,父子倆也不再談論童明俐這事,按部就班地先讨論起國事,接着外面又不斷地有臣子求見,梁大學士和梁仲山也一同來了,但是聖人隻聽國事,不聽他們的家務事,他們父子倆也隻能乖乖閉嘴,打起精神隻講正事。
治理國家大事小情千頭萬緒,一上午下來攪得人腦子都遲鈍了,太子在他尋常的時間裏告退,去後宮給皇後請安,順便請她下懿旨。
皇後一聽今日早朝有這麽大一件事,也是大驚失色,梁仲山作爲一個深受京城女子愛慕了好幾年的優秀男人,怎麽可能會是個爲了美人而對妻子施暴的混蛋。
這麽不可理喻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皇後最後還是聽從了兒子的建議,同時她也想親眼看看童明俐到底傷成什麽樣,于是立刻下了懿旨傳童明俐和她母親次日上午入宮。
太子惦記着太子妃,不知道這一上午她在東宮又會聽到怎樣的流言蜚語,皇後也就不留兒子用午飯,允他回去夫妻說話。
午膳時間,太子一家共坐一桌,等用膳完畢,宮婢乳母們帶着孩子們下去午休,太子與太子妃也相繼脫了衣裳上床小睡片刻,這時候寝殿裏沒有太多人,夫妻倆聊起梁仲山毆打妻子這事,怎樣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梁府下人敢對少奶奶和無辜的别家千金動手,真是吃了熊心豹膽。
“顧繪受的委屈,晔國公府肯定有話說,要不再宣晔國夫人入宮聊聊?”太子妃建議道。
“顧夫人又不在現場,她入宮能說什麽呢?那兩個仆婦已經被關在了監牢,梁家人大不了再多賠些錢,這事就過去了。”
“顧夫人的确不在現場,可是白蔻在啊。”
“你這到底是想見誰?”太子覺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覺,妾身總覺得此事蹊跷,畢竟梁家人可不是我們這一邊的,但是童明俐卻是顧昀那個圈子的姐妹,白蔻說話向來有條理,她又在現場,想聽聽她的看法。”
“可是堂堂太子妃,召見外臣家的宮婢,總要有個理由吧?”
“生意。”
“哎?”
“對,生意,叫白蔻進宮來做生意,這幾日我們女人們比較了好些梳妝台的樣式,覺得還是女兒有眼光,那個翻蓋樣式的着實不錯,擱在房間裏,桌子的朝向随便擺,也不怕夜裏自己被那明晃晃的鏡面吓到。”太子妃得意地一笑,“與母後商量一下,由她下懿旨或許更好。”
“以生意的名義喚人進來,說的卻不是生意上的事,你這自作主張,小心父皇知道了不高興,這事他現在想冷處理,隻說等府尹有了結果再說,你想召見白蔻,反正也不差這幾日,要不再等等?”
“嗯,也好,多等幾天也不耽擱什麽。”
太子妃想想這樣也的确在理,于是點點頭,夫妻倆商定後,終于閉上眼睛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