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街上的梁府的那兩個仆婦見到有一溜一模一樣的青呢小轎出來,每個轎子的左右都跟着拿供品的丫頭和仆婦們,她們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看到梁府的下人,轎子旁還走着少奶奶那兩個心腹丫頭,馬上悄悄地跟上去,目光緊盯着自己人,跟着一塊進了元和宮的大門。
大家是來上香祈福的,又帶了供品,所以元和宮有專人接待,一邊引領貴婦女眷們去大殿上香,另一邊還有人去收下那些供品,各府下人們此時也有了短時間的自由活動,給自己和家人上炷香祈禱今年一切順遂。
梁老夫人的那兩個仆婦終于找着自己人碰了頭,隻說是向老夫人求了恩典出來上香,倒也沒人說她們什麽,畢竟是老夫人跟前的親信嘛。
雙方聊起來,那兩仆婦就打聽她們幾時返程,好與她們一道走。
這麽個要求也是正常的,但姑娘媳婦們出來上香坐的轎子,所以還要返回郡王府換馬車,具體幾時能返程誰都不知道,那兩個老仆婦也隻能這麽等着,沒有對夥伴們說出真實原因,畢竟是家醜,不好在這種公開地方講出來的。
自家的爺爲了個美人毆打少奶奶,就算她們是下人也覺得難以啓齒,隻想照着老夫人的吩咐,趕緊平平安安帶人回去,别再節外生枝,若是讓少奶奶回了娘家這事可就鬧大了,童翰林雖然隻是個翰林,可他童氏在老家好歹也是個世代鄉紳大族,京城裏有些同族子弟,而且童翰林身後站着晔國公府這樣的姻親,何況又是爺理虧在先,真鬧起來全京城都要看笑話。
大殿裏,顧繪牢記白蔻的叮囑,緊緊牽着童明俐的手,走到哪兩個人都是形影不離,隻有上香的時候才在白蔻的點頭下松開一會兒,等丫頭拿了她們的香去香爐插上,顧繪又飛快地牽住童明俐。
白蔻叫水貞和童明俐的一個丫頭跟着兩位小姐,她帶着另一個丫頭出大殿尋人,看看梁老夫人的老仆婦有沒有在附近,結果還真如她所料,她們就在殿前廣場的大樹底下,一群仆婦丫頭聚在一塊聊天,童明俐的丫頭先看到了童家的陪房,然後遵照白蔻的吩咐走過去與她們說話,掏錢打發人去前面廟會上買些小吃來。
那丫頭吩咐完畢轉身就不見了白蔻的身影,但也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直回到大殿,果然看到白蔻已經站在了自家小姐的身邊。
童明俐在與别人說話,邊上的顧繪長着耳朵也沒聽,于是那丫頭機靈地走向白蔻,笑眯眯地與她小聲交談,告訴她已經照她的推薦派人去買吃食。
講到吃的白蔻就來勁了,與那丫頭走到一邊去說,兩人飛快地交換了消息,那丫頭告訴白蔻那兩個老夫人的仆婦是什麽衣着打扮,白蔻則吩咐她接下來與她的同伴怎樣演一場戲。
白蔻交待完畢就回到了顧繪和童明俐的身邊,任由那兩個丫頭去商量細節,并且告訴别人她們的副會長剛剛派人去廟會上買小吃請大家吃,如此将衆人留在了殿前開闊的廣場上,一邊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們,一邊等着好吃的。
元和宮廟會的吃食很有名,加之來上香的女眷人數又多,雖然隻是買些食用方便的蒸制小糕點,可要買的分量也不少,童明俐的丫頭這一下就把大部分跟車仆婦給支了出去,讓梁老夫人的那兩個親信仆婦以爲機會來了,笑眯眯地走了過去。
白蔻此時不知從哪摘了兩朵不同的早春小花來給顧繪玩,然後她又走開去别處摘花,童明俐見顧繪拿花的手勢仿佛是要憑手指擠出花汁一樣,有些好笑又憐惜地把花朵從她手上解救下來,讓她攤開手掌擱在她掌心上,又教她認花。
“少奶奶,老奴給少奶奶請安了,少奶奶這是上完香了?”
童明俐突然被打擾到,吓了一跳,面色不悅地瞪了一眼,顧繪馬上拉着童明俐往邊上移了兩步。
“少奶奶,時間不早了,若是上完香了咱們就回家吧?”那兩個仆婦不認得顧繪,但看衣着打扮也知道是名門小姐,緊跟上童明俐,臉上笑得越發和藹。
童明俐的兩個丫頭立刻插入雙方之間,護着自己小姐和顧繪。
“添什麽亂呐,沒長眼睛啊?沒看見這邊玩得正高興?輪得着你們來掃興?”
這兩個老仆婦其實是梁老夫人的陪房,借着老夫人的勢,自然比少奶奶的陪嫁丫頭要高人一等,見這兩丫頭插進來頓時就拉了臉恨她倆壞事,但馬上又堆起滿面笑容繼續勸童明俐跟她們回家去。
顧繪自小就受到各種精神上的虐待,她對人的情緒特别敏感,牽童明俐的那隻手越來越用力,臉色也很難看,已經到了随時要爆發的地步了。
先前在馬車上白蔻那一番布置,水貞就明白這位童表小姐鐵定是在夫家出事了,急需有人伸手救援保護她平安回到自己娘家,所以此時此刻她一面盯着顧繪,一面盯着那兩個老仆婦,看她倆能耍出什麽花招來,回頭問起來她自己也能算個關鍵證人。
童明俐的兩個丫頭受白蔻吩咐,就是要不斷挑釁這兩個老仆婦,激怒她們,動起手來最好,老夫人的親信,在府裏有體面,向來驕傲慣了,激動之下誰知道會發生事呢。
“跟你們說話沒聽見呐?貴人們都在這站着呢,少奶奶又是副會長,扔下大家不管她先走?虧你們說得出口!你們都是多年老仆了,做事有沒有腦子?”兩人丫頭難得有機會可以這樣說話不留情面,怎麽氣人怎麽來。
來來回回幾句話的工夫,這兩個老仆給擠兌得臉上有些挂不住了,深受主子信賴依靠的老仆嘛,白蔻算準了她們身上有那股子傲氣,當下就顧不上一邊還站着富貴人家的小姐,對着童明俐也笑得不如剛才那麽和藹谄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