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坊的制皂工場的試生産進展順利,産量也增大了,每日都有來進貨的大車停在成品倉庫前等待取貨,白蔻做到了她許諾的事情,光是家事皂就已經壟斷全京城了,因爲是用幹淨廢油做的,又是工場化大生産,沒有哪個胰子匠人的成本比她低,隻要她産量上來,輕輕松松就能把全京城的胰子匠人的生意全部擠破産。
香皂想要壟斷市場相對麻煩些,有比較多的競争對手,好些做香貨生意的老店也做自己的香胰子,多年經營已經有了固定的老顧客,輕易不會換,白蔻用洗手液來争取他們的目光,希望能從中分流一部分客源,轉爲自己的顧客。
倒是紙香皂借着宮裏訂單帶來的好運氣,和家事皂一樣,是鮮不垢的獨家商品,商旅的最愛,有想參與競争的香貨商人,但這工藝和技術上的差距一時半會兒追不上,隻能看着白蔻獨占市場。
宮裏爲了今年冬狩依舊給白蔻下了紙香皂的訂單,完成得很輕松,哪怕是要獨特的香型也不再是難事,現在有了專門的調香室,花高價請了擅長調香的老師傅又收了小學徒,每天最大的任務就是配制屬于鮮不垢自己的獨有香型,用在工場生産的各類商品中,以此才能與那些老字号争奪客源。
經常來工場參觀的戶部官員把整個喜樂坊的年度預收稅金算出了一個大概數目,與去年相比,今年大幅度提升的總額讓整個朝廷都啧啧贊歎,晔國公顧雲安臉上相當有光。
白蔻托付給外公家做的地秤也通過了驗收和試用,追加了不少數量放在工場的原料倉庫,每當有原料送來的時候,驗貨時就用地秤來做複秤,沒幾天工夫消息傳開,吸引了很多做米面糧油等大宗商品生意的商人來參觀實物,然後去找章記鋪子下定單。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發展的時候,白蔻突然收到工場通知,用來做家事皂的原料發現有一批有問題,油裏摻了水。
自從收購廢油來做家事皂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賣油的販子在油裏摻水多騙錢的事,更何況喜樂坊隔三岔五有朝廷官員出入也是人盡皆知,這樣都敢做手腳,看來是自以爲不會被抓到吃官司。
但其實這種從民間收購的原料,誰賣的都會在入庫後貼上标簽,就是爲了一旦發生狀況的時候能迅速查明源頭,找出應該負責的人。
白蔻趕去工場,查閱了入庫流水,很快就找出了賣油的人,驚訝地發現這是個老主顧了,每次賣來的油重量都很穩定,說明對方收油的渠道很穩定,唯獨這批摻了水的廢油重量多了一倍。
“白大掌櫃,都是我們庫房大意,沒能當場發現油裏摻水。”原料倉庫的大管事一臉歉意地站在白蔻身邊,臉上身上汗出如漿。
“你們知道自責就好,算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後收貨再不能嫌麻煩,每一桶都要詳查。”
“是,您放心,這樣的錯誤我們再不犯了。”
“這賣油的是我們的老主顧,這一批突然摻這麽多水一定有問題,你們照常做事,暫時不要對外聲張,我先悄悄地查一查,若是他們惡意蒙騙,就不再收他們的貨了。”
“是,一切聽憑白大掌櫃作主。”
白蔻回到府裏就派出顧昀的侍衛去做調查,兩天工夫就查清楚了,事情很簡單,沒有惡心的陰謀,隻是那賣油的老主顧有個不争氣的兒子,上次賣油是他代父跑腿,爲了多換點錢在油裏摻水,騙到的那點錢一晚上就花光了,白蔻讓侍衛警告他們一家,要麽重新送一批油去工場,要麽就取消與他們的生意,或者以詐騙的理由報官。
賣油人一家子自然選擇了補夠油品,他們每月賣給工場的油錢足夠養家糊口,這已經是他們賴以維生的生計,但當他們重新送了油到工場後,工場就匿名将這事宣揚了出去,官府馬上來調查,因爲這是第一次出現的案子,所以勉強同意了白蔻私了,隻是強調再有類似事件一定要報官。
這事一出,跟工場做生意的大小商人和販子們将那不知名的騙子罵得祖宗十八代在地底下都躺不住,工場做生意極有規矩,現錢結賬不壓貨,就憑着資金回籠快這一個優點,就足以留住老夥伴,再吸引新夥伴,大家一起合作賺錢,更何況這工場的東家出身權貴,又有朝廷撐腰,耍花招耍到這裏來了,真是壽星老兒上吊,活膩了。
白蔻也借此機會拿出了更嚴格的收購章程,這延長了驗貨的時間,想要拿到錢得多等會兒,但沒人敢有異議,要罵也是罵那個騙子,就他一個人幹壞事,連累一群人。
這樁小意外處理完畢後,工場這邊暫時消停了,爲了稅金,朝廷上下各方都盯着,外界有壞心眼的人很難搗蛋,就怕内部不遵守章程,疏忽大意,所以白蔻的防範重點一向在自己人身上。
六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這一個月裏,甯佩蘭宴請了幾次,但都是女眷聚會,沒有男賓參加,宮長繼請客吃飯也不會邀請女賓,于是童明俐再也沒有機會在宴席上見到顧昀,人越發的憔悴,家裏人憂心忡忡,卻不知緣由,隻以爲還是深陷在上次訂親的惡夢中無法自拔,太醫換了好幾個,吃的藥卻沒什麽變化,診斷下來都說是心病,但治心病的心藥是什麽卻無人知道。
進入七月後迎來了立秋,眼看着旭大奶奶的預産期悄然臨近,府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專門給命婦們接生的穩婆早早地住進府裏,甚至大奶奶的母親和大嫂都不辭辛勞地從平州趕來,暫時住在甘二哥家裏,隔三岔五地與兩個兒媳一道過來看望女兒。
一邊是婆母,一邊是親母,爲了孕婦飲食應該怎麽吃的問題,兩位夫人說着說着就能話不投機,言辭裏一陣陣的夾槍帶棒,然後被各自下人勸開,等下次親家母登門同樣的場景再重複一遍。
白蔻不出門的時候就在府裏聽二房的八卦,再轉述給别人聽,無所謂哪一方正确,純粹圖個樂兒。
甘夫人也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老是這樣與親家母意見不和,女兒女婿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她心裏很不痛快,可又不能潑婦罵街,見顧婵依舊待字閨中,就拿她出氣,要麽是在女兒房裏嘲諷顧婵嫁不掉,要麽是在顧二夫人面前關心顧婵的婚事,向她介紹甘氏子侄,看上去是好心,就是聽着刺耳。
顧婵的婚事就是顧二夫人心裏的一根刺,怎麽都挑不到滿意的男孩子,看着顧婵的歲數一天天的增長,愁得白頭發都長了幾根。
童明俐那頭也是窮極思變,腦子突然開竅,她在别人家裏見不着顧昀,但是在顧府一定能見着顧昀,于是向父母提出想去姑姑家住幾日散散心。
童翰林和妻子想着女兒一個人在家裏着實寂寞,連個說話的同齡人都沒有,去姑姑那裏起碼還有衆姐妹作伴,于是向顧二夫人寫信。
顧二夫人本不想再招待童明俐,害怕她再來住幾天又惹出什麽事來,可又憐惜侄女兒無端端受的這份罪,心中不忍,答應了兄長的請求,派車去接了童明俐來家,安排她依舊住先前的客房,與顧婵同吃同睡。
童明俐想在顧府弄幾個巧遇顧昀的機會,但顧昀如今上下學的時間每日不同,隻有鍾鳴院的人才知道少爺的作息安排,府裏人人都知道那些丫頭嘴巴有多緊,童明俐這樣的外人根本什麽都打聽不到,也不敢讓顧婵去幫她打聽,怕她明了自己的心思洩露出去,她隻能安慰自己,既然住進來了就總有機會。
顧昀從白蔻口中得知童明俐又來小住,臉色微變,引起了白蔻的注意,挑眉看他。
在白蔻直勾勾的目光注視下,顧昀沒保住秘密,把宮長繼跟他說的事兒告訴了白蔻。
“想笑就笑吧。”顧昀有點沮喪地說道。
“不想笑,爲什麽要笑?”白蔻很懂事地表示無辜。
“真的?以後可不許翻舊賬。”
“不翻,您要是也喜歡童小姐才有意義,您喜歡她嗎?”
“不喜歡。”
“好,以後您出門改走馬廄吧,她不會到那邊去與您巧遇的。”
“啊?!憑什麽讓我改啊?”
“因爲她是客啊,她又喜歡您好幾年了,本來隻是尋常的少女懷春,訂了親結了婚也就沒事了,誰料她婚事不順,還被人狠狠地坑了一道,心情郁悶總要有個發洩的出口,正好,您這英明神武的世子爺重新出現在她的眼前,救她于危難之中,她一顆不安的芳心可不就找到落腳之處了麽。”
“話可得說清楚了,救她的不是我。”
“對,事情是婢子做的,功勞是記在我們大老爺和大夫人,還有您這世子爺頭上的,她想以身相許也不奇怪啊。對呀,她怎麽不直接請父母上門說大恩無以爲報,願意以身相許?唉,以前看着挺聰明機靈的千金小姐,如今居然腦子糊塗成這樣?把難題抛出去,傷腦筋的就是接題的人了。”
顧昀聽得目瞪口呆,沒好氣地捏捏白蔻的耳朵。
“你到底站哪邊的?”
“自然是站您這邊的。”白蔻馬上一臉乖巧。
“那你還這麽多廢話?”
“這不是話趕話就趕上了嘛。”
“那現在怎麽辦啊?她住在家裏,我天天躲着她也不是事兒啊,好像我做賊心虛似的。”
“反正她又不知道您的作息時間,她要是有心天天在鍾鳴院門外從早守到晚,您不如就從了吧。”
“我就知道你在等着看我笑話。”
“哎呀,不要太緊張嘛,也許是您想太多呢,說不定童小姐沒有以身相許的意思,她隻是想離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更近一點,把您當成治療她心病的藥,等她養好身體就不需要您了。”
“這話聽着更不舒服,照你這麽說的話,她養好身體就用不着我了,那我成什麽了?”
“藥渣。”
顧昀給這話噎得要命,瞪了白蔻一眼,“我要是成了藥渣,那你成什麽了?”
“清理藥渣的人咯。”
“你就是成心氣我。”
“頭一回看到女孩子上門倒追的,一時興奮。”
“說實話了吧!你自己都不相信她意圖純潔。”
“反正您又不往二房去,隻要她不是上門堵您,您就沒什麽好擔心的,大不了天天走馬廄進出咯。”
“說來說去,爲了以防萬一,我就是連大門都不能走了。”
“反正您走馬廄進出也是常有的事,不會有人認爲您是刻意避着童小姐的。”
“你能想個辦法讓她早點回家麽?”
“給她找個新男人。”
“靠譜點行麽?”
“這是最靠譜的辦法了,給她一個她喜歡的新男人,她就不會在意你了。”
“……怎麽聽着這話叫人更不舒服。”
“這樣不行,那樣不好,您到底要怎樣嘛?其實,有女孩子喜歡您,您心裏難不成在暗自得意?”
“沒有!絕對沒有!”顧昀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腳來矢口否認,“這事交給你了,不管你用什麽手段,讓她早點回家。這是爲她好,我們府裏現在都是正值婚齡的男孩子,不要惹出什麽閑話來,他們二房的顧烽今年成丁,他和童明俐隻有名義上的親戚關系,可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四少爺啊,也是,瓜田李下,還是避嫌的好。”
“你就辛苦一下,動動腦筋,讓童明俐早點回家去。或者你跟甯佩蘭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給她重新找個好男人,别老是讓她盯着我,我心裏發慌。”
“唔,這還真是個難題。”
“這事交給你了,别再告訴我她的任何舉動,我不關心。”
“哦,好吧,您再忍耐幾天,動腦筋也是要靈感的。”
“你看着辦吧。”
顧昀抖抖肩膀,好似要抖落一身麻煩,然後到矮櫃前找了一本書坐下閱讀,打定主意是不管白蔻動什麽歪腦筋趕童明俐回家了。
白蔻也倍感難辦地撓撓頭,畢竟童明俐并沒有存害人的心,少女懷春多美好的情感,隻可惜一片芳心錯付了人。
怪遺憾的。
(作者的話:大家過年好啊,大年初一,有沒有熬夜未睡的啊?蟲子是頂不住了,睡去睡去,晚上的更新大概要稍晚一會兒,等蟲子睡醒了再說。本章節4K字,沒漲價,是漲了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