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肚子酒,顧昀雖有侍衛環繞相随,但也的确不敢騎快馬,磨磨蹭蹭地回到天水坊,徑直進了馬廄,走八步巷回鍾鳴院。
丫頭們見少爺是飲了酒回來的,趕緊扶他進屋更衣洗臉,又叫小廚房随便準備一些吃食給少爺當午飯。
白蔻自然一大早去喜樂坊了,制皂作坊已經搬了過去,她曾經許諾過會雇傭有經驗的胰子匠人也做到了,但是因爲受限于糟糕的傳統工藝,造成身體健康的熟練匠人實在有限,不過還是收了一堆少年人做學徒,在這些年輕人完全适應新生活之前,白蔻的精力必須得更多地放在喜樂坊。
顧昀知道白蔻不在家,他吃了東西睡了午覺,等酒醒了之後,在家實在無聊又不願看書,于是上街閑逛,去巡視他的鋪子和玻璃作坊,做些他身爲東家應該做的事。
等轉了一圈回到家裏,白蔻也正好剛回來,兩人閑聊了幾句,各自回房更衣洗臉,然後在耳房碰面。
喝着清涼的酸梅湯,顧昀告訴告訴他在詩會上碰到了梁仲山的事情。
“沒想到石天珉也邀請了他,但他卻沒提前跟我說。”
“除了梁仲山,他提前告訴了您别的名單嗎?”
“沒有,隻說有千金小姐們參加。”
“那就不是故意隐瞞,您别往心裏去,倘若介意,下次他再邀請您,您就主動問問都有什麽人,把名單抄下來,找人暗中調查背景,多費些時日就能整理出一張詳細的人際圈子的圖,被他們牽着鼻子走了這麽久,也該輪到您主動一兩回了。”
顧昀忍不住地笑了一會兒,又想起詩會上還看到了童明俐,于是也講給白蔻聽。
白蔻一開始沒什麽反應,但在聽到顧昀說童明俐表現不好,背詩都背不利索,還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童小姐願意出門是好事,别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這樣的惡意傷害對人的精神打擊是很大的,童小姐又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心思本就細膩,萬一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瘋了癡了也是有可能的。”
“啧,那幫人太可惡了!那個彭年真是膽大包天,他也是翰林院出來的,論資排輩的話,童翰林還是他的後輩呢。”
“吏部嘛,六部之首,高級官員們在好位置上坐久了,難免有些目中無人,加上源源不斷的利益輸送,翰林院裏區區一個後輩而已,很重要嗎?值得爲了他與自己的利益圈子吵架嗎?”
“哎?可你不覺得哪裏怪怪的嗎?”
“哪裏怪?”
“彭年才收監幾天啊,告他的證據就一堆一堆的,看上去像是官場上的落井下石,難道你不覺得這還有點丢卒保帥的味道?”
“您不說,婢子真沒發現,朝廷上的事情,婢子本來就不是那麽消息靈通,要說市井和生意上的事,婢子才有比較多的一手消息。”白蔻一臉無辜。
“謙虛,太謙虛了。”顧昀看慣了她這個表情,一點都不上當。
“彭年隻是個右侍郎,上面還有尚書,他做的這些事聽說尚書大人一概不知情,這位老尚書真夠失職的,是不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不如告老還鄉好了,省得白白占個好位子,影響人才的向上流動。”
“别這樣,我差點被你吓得要開始同情吏部尚書了。”
“您給太子提個醒就是了,這種事您就是想看個熱鬧都沒資格站第一排。聖人年紀大了,誰都等不起,就算他活成了老壽星,精力體力也跟不上了,真到了那把年紀,遲早是要退位做太上皇的。這還算是好結局了,新舊政權平穩交接,就怕眼睛一閉,然後……”
“好了,夠了。”顧昀伸手捏住了白蔻的嘴巴,另一隻手擱在自己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白蔻聳聳肩,拍掉了顧昀的手。
“放心,事不過三,府裏已經涉足了四起案件,結局都有官員下台,夠了,聖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要是再卷進新案子裏,那些大臣們就該群起攻擊我們大老爺了。”
“所以,接下來,即使你想做些什麽事,也會完全摘得幹幹淨淨咯?”
“婢子外出都是爲了生意,沒做過多餘的事。”白蔻雙手捧臉,無辜又純良。
顧昀笑趴在了矮桌上。
與此同時,詩會早早地散了,顧昀走後,千金小姐們一個個意興闌珊,過了午飯時間就散了場。
梁仲山借着石天珉的光,向石天琦獻殷勤,卻隻得到了冷淡的社交回應,再想到她對顧昀的态度,心情就不怎麽好,與衆人分手後去找他提前約好的姐兒消磨時間,吃了不少酒菜後,自然而然地滾到了一張床上。
那個姐兒肌膚賽雪,珠圓玉潤,年紀也小,才剛及笄兩個月,小梁公子是她第一個恩客,在目前的一群紅顔裏面算是得寵的一個,雖然這可能跟男人圖新鮮有關,但現在這位姐兒隻想使盡渾身解數,讓這個京城中有名的風流才子多寵愛自己一些日子。
所以在愉悅地滾了一回床單後,那個姐兒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瓷扁罐,從裏面挖了一點油膏輕柔地抹在了梁仲山身上,奇特的藥力縮短了他的恢複時間,很快就再次生龍活虎起來,兩人又開始在床上滾來滾去,直到再沒有力氣動彈哪怕一根手指頭爲止。
當晚梁仲山在姐兒這裏過了夜,下人清早回梁府匆匆忙忙拿了幹淨衣裳來給公子更換,這才沒誤了去翰林院的時間。
臨走前,梁仲山拿走了那個小扁罐。
這一整天,梁仲山都有些神不守舍,隻要憶起昨晚的美妙感受,他就覺得身上發燙,某個部位在不安分地蠢蠢欲動,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回家,在房裏看到蘭珠,他拿出那一小罐油膏,草草地吃過晚飯,與蘭珠鬧了一晚上,三更後兩個人才疲倦又滿足地相擁睡去。
這個藥膏給梁仲山帶來了身爲男人最大的滿足感,才使用了兩個晚上就讓他難以自拔,接下來又連着好幾夜都與不同的女人在床上大戰,這有違他往日習慣,可卻奇怪地并不反感,反而覺得奇妙有趣,隻想沉淪。
轉眼到了五月底,白蔻收到了來自大姑父唐林的信函,梁仲山上鈎了,沒有人卷入其中。
白蔻看完信,連同信封一起塞進了茶水房的竈膛裏燒成了灰燼。
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