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畢,白蔻到茶桌前燒水,先泡了一盞清茶給聖人緩解口渴,順手将滿桌點心整理了一下,按甜度高低分了類,然後回去煮奶茶。
聖人一點也不在意白蔻随意動了桌上的點心,他喝着清茶,與自己的太監總管輕聲聊天。
當白蔻端着第一杯奶茶呈上桌時,正好聽到聖人在與喜公公聊起顧昀他們獵狐狸的事。
“顧昀那群小子的陣勢是打算把朕這片山林的狐狸全部獵光啊,他們是想做什麽呢,有誰打聽到了嗎?”
“沒有呢,顧世子他們一群少爺嘴巴都嚴得很,不知道他們獵那麽多狐狸要幹什麽,還非要活的,這幾天啊他們下套的本事那是見長。”
白蔻假裝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放下杯子轉身要走,就聽喜公公輕笑兩聲,又接着說了一句。
“聖上,我們不知道顧世子獵狐狸是做什麽,可這眼面前不是就有知道的人麽?”
白蔻腳步一頓,老老實實站好。
“嗯,還真是,顧昀的事,這小丫頭最清楚。”聖人放下茶杯,靠着靠墊歪坐在龍椅上,“說吧,小丫頭,顧昀要那麽多狐狸做什麽?”
“回陛下,做狐狸養殖,以後賣毛皮。”
“嘿嘿,他這是做生意開了竅,一通百通了?”
“算是吧。”
“他一個人做這狐狸生意?”
“那幾位少爺都有份,一人投一點錢。”
“怪不得呢,難怪他們獵狐狸的興緻那麽高。誰起的頭?”
“我們世子。”
“嗯,倒是可以,不吃獨食。但是養殖狐狸屬于農,他現在經營的生意屬于工,怎麽會跨度這麽大?誰給他出的主意?”
“閑聊的時候說起冬季毛皮向來暢銷,但是毛皮來源不穩定,不如自己養殖狐狸,每年穩定供應一二百條皮子,除了自己用的,剩下的賣了還是筆進項。”
“狐狸可不是普通家畜,皮貨商人們肯定不少盤算過自己養狐狸的事,可是從來沒聽說過誰真的養成功了,要不然真能每年穩定供應皮子的疾,那真是很賺的。”
“就是因爲看到能賺錢才投入這一行的。”
“真有把握賺錢?”
“如果能在連續虧幾年的情況下繼續堅持的話,那就真能賺錢。”
“這麽高風險的事那幫小子們都肯幹?看不出來他們居然都是個勇于冒險的性子。”
“這群少爺的家世都是軍功封爵,受家風影響,這點冒險精神他們還是有的,何況他們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不好意思每次都伸手跟家裏要錢,投錢合夥養狐狸,也有給自己賺私房錢的意思。”
“顧昀出的主意,他起的頭,這麽說來這生意将來就是以他的意見爲主咯?”
“大概是的,他好像是大股東,投錢最多。”
“他有錢花也是因爲你這一年給他賺了不少,他才有餘錢投在養狐狸上面,有底氣自然做事大膽。”
聖人坐正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視着低頭不語的白蔻。
“朕怎麽從來不知道你們老白家居然還有做生意的天賦?”
“都是生活所迫。”白蔻微微欠了欠身,“貴爲世子也一樣手頭緊張,入府學後開銷增大,窮則思變,想要賺錢理所應當,奴婢既然服侍他,爲他分憂自是奴婢的本分。”
“你這話倒是說得好聽,不過現在來看差事也是辦得漂亮,一口氣買下二百畝地蓋新工場,真是蓋工場?”
“的确是蓋工場。”
“就以現在的制皂和透明琉璃,需要二百畝地的工場來生産?”
“世子想把生意做到壟斷京城和直隸地面,所以的确需要二百畝的工場。”
“壟斷?!你知道壟斷這二字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稅收。”白蔻擡起眼睛勇敢地直視聖顔,“哪怕世子有功名在身得以減免稅賦,隻要做到壟斷,哪怕隻是壟斷京城,也足以每年向國庫上繳一至三萬兩銀子的稅金。”
壟斷意味着很多事情,把持市場,操縱價格,但聖人沒料到白蔻會提到稅金這方面,一下子給噎了個目瞪口呆,喜公公也驚訝地聳了聳眉毛,轉瞬又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就憑你們手下制皂和透明琉璃生活器皿的生意?能做到每年上繳上萬兩的稅金?”
“有這二百畝地的工場,就能做到。”
“可你不想一想如果你們真做到壟斷,在這過程中那些被擠垮了生計的人怎麽辦?他們也要養家糊口。”
“那些技不如人失掉生計的人們,陛下,奴婢鬥膽問一句,他們每年上繳的稅金總額是多少?”
“這個……”這麽具體的數字聖人自然答不上來,他覺得就是現在把戶部尚書叫來,他也得先回去核算清楚了才能回答。
白蔻見自己問住了聖人,怕他惱羞成怒起來,欠身行禮就想告退,後面的奶茶都不想煮了。
“慢着,話沒說話你想走哪裏去?老實站着。”
“是,陛下。”白蔻雙手交握在身前一副與世無争的乖巧模樣。
“好吧,就算壟斷以後,你們一家繳的稅抵得上他們一群人繳稅的總額,但對朝廷來說,一大群失去生計的無業遊民是很可怕的。”
“所以,陛下,這就更需要壟斷了,如此才能更好的拯救他們。”
“怎麽說?”
“技不如人的小作坊雖然關門倒閉了,我們工場卻很樂意接收那些有手藝的師傅們,會按他們的技藝水平給不同的工錢,他們有了錢就能養活家人,不會變成浪蕩街頭的地痞流氓。”
“說起來倒是輕松,你以爲世事能盡如你料想的一樣順利?”
“陛下,制皂業和琉璃皂算是奴婢最熟悉的兩個行當了,您放心,不會弄到社會大亂的。”
“朕不放心,一點都不放心,除非你給朕說清楚你到底要怎麽辦!皇宮之中的東宮所占土地也就五十畝左右,你們一口氣買二百畝地,相當于四個東宮。你們到底要建怎樣的工場需要二百畝地?你今天不給朕講清楚,你别想走出去,今天的比賽就算你棄權,更别想赢什麽獎賞了!”
聖人屈指敲擊桌面,一副耐心漸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