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鍾鳴院她自己屋裏,還沒坐一會兒,龐媽媽過來找白蔻,也是說起年貨的事,特别提到今年二位少爺秋闱上榜,會有很多親朋好友借着拜年的機會到府裏做客,需要幾道好意頭的新菜來招待客人。
白蔻一口答應。
剛送走了龐媽媽,瓊玉又進來報,說二少爺的廚娘夢梅來找。
白蔻覺得奇怪,這夢梅自從上次雞蛋糕的事以後,就再沒來過,怎麽今天心血來潮又跑來了,于是點頭同意見人。
瓊玉于是去前面廊下把夢梅領到後頭來,看着她進了門,她自己則飛快地在院子裏巡了一圈,雜事房裏都沒人,抱廈那兩間也是空的,白蔻要求現在美輪負責給大家燒一日三餐,盡快提高廚藝,美奂她們也會在那邊幫忙。
正是四下無人聽牆角的好時機。
瓊玉站在書房窗邊的牆壁前,這大白天的,日光明亮,窗紙上映不出清晰的人影來,但爲了避免遮光,她也不敢就站在窗前聽,所以還是要站偏一點,歪着頭偷聽。
白蔻注意力都在夢梅身上,根本沒發現窗外有人。
“夢梅,我們有日子沒見了,今天過來是公事還是私事?”
“白管事,是公事。”夢梅直接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放在桌子角上,“我們少爺想請白管事教婢子那道步步高升,過年待客用。”
白蔻見錢眼開般地,拿起荷包掂了掂,滿意地放下了。
她可是獻了兩張菜譜給宮廷換得四百兩銀子的人,現在想要她的菜譜,給的賞錢都得水漲船高,二少爺真是上道,是個好人。
“步步高升這道菜,最好是用春筍,當然,冬筍也能做,二少爺這麽給我面子,我自然也會給他面子,你稍等幾日,我要先跟曾珠管事商量一下菜單的安排,才好要求采買冬筍,到時一定叫你去廚房現場學習。”
“婢子知道府裏采買的規矩,多謝白管事。”
“喲?懂事多了?”看着這麽低眉順眼的夢梅,白蔻有點詫異不解地挑起眉梢。
“以前是婢子有眼無珠,不知白管事厲害,多有得罪,白管事不與婢子計較,婢子感激不盡。”夢梅身上戾氣全無,溫順得就像毫無危險性的動物幼崽。
“還是二少爺會調教人啊。”白蔻上下打量了夢梅一番,感慨良多。
白蔻隻是随口一說,卻突然看到夢梅打了個哆嗦,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腳步跟着往後撤。
“白管事,時間不早了,婢子就先回去了。”
“急什麽,我跟你好久不見,難道不想說些體己話?想必你在那邊整日忙着做事,也沒什麽人能說說話吧?”白蔻現在耳聰目明,多的是人願意給她透露府中八卦,夢梅調過去後日子到底過得好不好她早有耳聞。
“婢子隻是個廚娘,沒什麽好不好的,蒙少爺不嫌棄,賞婢子一口飯吃罷了。”
“你還真是懂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既然現在随侍二少爺,有機會跟他學着認幾個字,以後自己看菜譜學做菜,不然我們這種做廚娘的,一旦廚藝停滞,主子們可不會養着白吃飯的下人。”
夢梅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她沒有白蔻這樣的本事,她就怕終有一天二少爺膩了她把她扔了,白蔻這話正戳中她心窩,當下眼圈兒就紅了起來。
白蔻見她要哭,心下一片了然,但她既不願意也着實沒辦法救她,兩人現在屬于不同少爺的手下,本來就不該過多親近,剛才提點她兩句已經是看在同一年進來的新人這點情面上罷了。
當初二十四個學徒,淘汰完畢隻剩下十人,五男五女,女孩們本該和睦相處,夢梅又自己作死,弄得在府裏一個能說體己話的朋友都沒有,這能怪誰,還不是隻能怪她自己。
夢梅鼻子一酸就警醒過來,連忙掏出手帕在眼睛上摁了摁。
“謝白管事指點,婢子記下了。”
“行了,你回去吧,東廚房準備好了我會轉告你。”
“婢子告辭。”
外面偷聽的瓊玉馬上踮着腳尖,撒腿往抱廈跑,跑到台階上又掉頭假裝自己剛從抱廈走出來,若無其事地往茶水房走去。
白蔻送夢梅出來就正好看到瓊玉走進茶水房的背影,而瓊玉又仿佛好像聽見身後動靜似的,淡定地轉過身來,然後連忙走過院子上西廂遊廊。
“白管事這是要送客嗎?”
“是呀,你來得正好,幫我送她出去。”
“是,白管事。”
夢梅見瓊玉就是先前領自己進來的丫頭,低聲道了謝,跟在瓊玉身後向外走。
白蔻對夢梅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有點錯愕,印象裏似乎沒見過她這麽講禮貌的時候,二少爺真的很會調教人啊。
瓊玉帶着夢梅走在院子裏,很熱情地與她說話,根據她先前偷聽到的,似乎她們這白管事與這夢梅曾經鬧得不太愉快,八卦心起,想多了解一些白管事的往事,院裏丫頭們幾乎不談論這個。
夢梅跟瓊玉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何況以前的事都是她惹事在前,哪有在别人面前丢自己臉的,所以夢梅隻說了幾句白管事基本功紮實一類的話,等走到第二進院後,她就請瓊玉留步,自己匆匆走了。
瓊玉有些遺憾地歎口氣,心知今天的确不是和外人拉家常的好時機,可她這一等丫頭沒事輕易不能出院子,還不如三等丫頭時不時有出去跑腿送信的機會。
那個夢梅看上去很怕她們這白管事的樣子,也不知道以前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瓊玉按捺下心頭的好奇,安慰自己以後總會知道的,轉身往自己房間去,闩了房門解了衣裳,往身上撲點香粉爽一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