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水,晴蘭默默地站在一邊安靜地候着,看着白蔻不停筆地寫個沒完,而那慵懶的少爺隻有在要喝水時才暫時放下書本。
三個人沒有一人說話。
白蔻不光默寫了她所知道的土法制紙香皂的工藝,還給孫輕寫了一封約他以後在鮮不垢會面的信,然後收拾了東西回自己屋放好,然後洗了手去廚房忙活夜宵,一群人按部就班地侍候了顧昀歇息。
次日一早,衆人送了顧昀出門,白蔻把信交給府裏專門跑腿送信的家丁,給了賞錢,叮囑他最好拿到回信,然後她就例行巡查去了。
冰窖裏一切正常,天冷了,主子們基本上不用冰窖了,每天忙完了廚房和庫房的事,她們就是閑坐着,白蔻給了手下人一個麻辣燙底料的方子,叫她們在水三婆的小屋裏備一鍋,自娛自樂還暖身子。
東廚房的大院裏,雜工們正在幹活,但他們告訴白蔻關秀梅四人找曾珠去了,白蔻就過去看個熱鬧。
白蔻直接推了院門進去,隔着厚厚的棉簾子,白蔻聽到裏面有此起彼伏的哭聲,四人都在對曾珠訴苦,編造白蔻曾經的黑曆史,叫曾珠千萬不要相信表面溫順乖巧的白蔻,叫曾珠多想想二夫人的恩情,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該把東廚房牢牢攥在自己手上,不能叫白蔻橫插一杠子。
聽了一會兒,白蔻發現她們四人還是慣用的伎倆,四個人輪流說個不停,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又是指責又是安撫,試圖勾起曾珠内心裏的負疚感,然後堅定地站到二夫人那邊,給白蔻使絆子。
白蔻正猶豫着是想掀簾進屋,還是先去找魯豆豆她們說話時,曾珠終于開口了。
“夠了,都閉嘴,我不想聽你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曾管事,我們這怎麽叫搬弄是非呢!告訴你,我們說的都是實話,我們跟白蔻一桌吃一屋睡那麽多年,我們比你更了然她!”
“憑你們幾個人的廚藝水準,我更相信白蔻,我們這裏一衆新人都是最高身價進來的,白蔻是她們之中最頂尖的唯一一人,你們說她不好,你們又好在哪裏?”
曾珠這話着實又狠又辣,頂得關秀梅四人面色白裏透青,心口隐隐作痛。
“你們是一個學坊的,自然清楚學徒之間競争激烈,每人都有排名,不同的排名代表着身價等級,你們就算說破了天,白蔻仍然是最高等級最貴身價被買入晔國公府,你們是她最親密的師姐妹,你們排名多少?身價多少?”
曾珠繼續咄咄逼人。
“你們自己實力不如人,不思進取,反而天天想着怎麽打擊抹黑别人,你們搞清楚,白蔻是鍾鳴院管事,内宅裏二号人物,她才是真大度不和你們計較,否則若要跟你們較真,你們也不想想主子們會站在哪一邊,尤其你們還是扶不上牆的便宜貨,别惹得二夫人失了耐心賣掉你們。”
曾珠一番話說下來,關秀梅四人再也站不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已經嘴巴哆嗦不停的關秀梅,鄧金香還是有些不服氣,她擡起頭咬着牙望着曾珠。
“曾管事,想必你不知道白蔻的身份,我告訴你,白蔻是官婢,她一個泥裏的垃圾,憑什麽去侍候世子爺,還穩坐二号人物的位子!她就該睡豬圈,那才是她呆的地方!她跟我一桌吃一屋睡,我沒嫌她低賤就不錯了,叫她幹點活怎麽欺負她了!”
曾珠微愣了一下,噗哧笑了。
“都是被賣進廚藝學坊爲奴爲婢的,你又比白蔻高貴在哪裏?”
“我是能贖身從良的!白蔻這輩子是官婢,下輩子還是官婢,世世代代都是官婢,我哪裏不比她高貴了?”鄧金香尖着嗓子高喊。
“贖身從良?好啊,你現在就去贖身啊!去試試看啊!”
“我現在是沒錢,但我以後會有,我不會一輩子都做人奴婢!”
“所以呀,你這終有一日要從良的奴婢,哪個主子敢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你從良以後遠走高飛,在外面說前主子的壞話,上哪找人算賬去?官婢就不一樣了,自知不能脫身,隻能一心一意服侍主子,主子也會把自己的秘密盡數讓他們這樣的貼心人知曉,有差事也會放心交辦。就好比世子最近開作坊做生意,裏外操持的都是白蔻,騎馬上街随便走,這就是主子的信任。你有嗎?你們有嗎?”
曾珠不氣不惱,不徐不疾地往這四個愚蠢丫頭的心頭上又捅了一刀,快意地看着她們面無人色,昏昏欲倒。
“曾管事,你早就知道白蔻是官婢?”年紀最小的楊翠英受不了這種推翻了以往認知的沉重打擊,哭着問道。
“廚房進新人是我們這些管事親自去辦的,他們的身契都由我收着,我自然都逐一看過。所以,你說對了,我一早就知道白蔻是官婢。另外再告訴你們一聲,大夫人也肯定是知情的,她是當家夫人,進來的每一個新人的家世背景首先要報她知曉,還有她身邊的龐媽媽,你們可别拿她當老糊塗,她與大管家大賬房可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如此晴天霹靂般的真相,關秀梅四人再也忍不住地伏地痛哭,聽哭聲是真的傷心了,充滿了失敗者的懊惱與悔恨。
“你們從頭發絲到腳趾甲都比不上白蔻,居然還有臉跑來唆使我與白蔻翻臉,念在你們無知無畏的份上,我放你們一馬,再有下次,我直接拖了你們去大夫人跟前告你們一個挑撥離間之罪!”
回答曾珠的隻有不停歇的哭聲。
白蔻在外面聽到現在,覺得該是自己進去的時候了,但她又不直接掀簾,而是回到院裏假裝自己剛進來。
“曾管事,在屋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