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知他這樣就是有正事要談,放下茶杯,打發丫頭們繼續在門外守着。
“世子有什麽話要說?”
“你怎麽能提前發現我們遭人暗算?”
顧昀端起茶杯吹着氣,含含糊糊地問道。
“婢子天天看您習武練功,您的力氣幾時用盡,婢子多少心中有數,另外就是馬匹換得太快,宮少爺的馬球馬肯定品種優良,就算是戰術需要爲了保護馬匹的體力而頻繁換馬,但它們的體力還是下降得有些快。”
白蔻思路轉得也是快,無縫銜接。
“你這看馬球的角度真是新鮮。”
“看球隻看帥哥的又不止婢子一人,來捧場的小姐們不都是沖你們幾位少爺來的。”
“但她們沒看出來有問題啊,連馬匹更換頻率都沒看出來。”
“因爲帥哥更好看,飒爽英姿,美貌怡人。”
“不許耍貧嘴,說正事呢,回頭老爺肯定要問詳情。”
“哦,世子還想知道什麽?”
白蔻笑眯眯地,有問必答的乖巧模樣,顧昀看她這樣,覺得身上好像又要起雞皮疙瘩。
顧昀幹咳一聲,定定神,繼續問。
“那個假麥是什麽東西?對馬有用?人能吃麽?”
“人和動物都不能多吃,有限量的,吃多了是會猝死的,少少地吃一點就是今天這樣,讓馬加速疲勞,失去戰鬥力。”
“人吃了呢?”
“饑荒年間人才會吃這個,磨成粉後就是俗稱的月光面粉。”
“啊?月光面粉就是假麥磨的粉?”
“是的呀,和正常糧食摻在一塊做成饅頭,那饅頭都會變成月光一樣的藍白色,饑荒年間的糧食替代品,同樣做一百個饅頭的面粉,摻入一定比例的月光面粉,饅頭就能做小一些,做成二百個,給二百個人吃。因爲吃了不克化,給人不餓的假象,可藥效又讓人疲勞,隻能軟綿綿地找地方躺着,沒有力氣離開災區去外地謀生。”
“不知道我的浮雲今天吃了多少?!”
“馬匹的腸胃不怕的,對馬來說就跟普通草籽一樣的植物,這東西要給人吃必須得磨成粉做成食物,太麻煩了,不劃算的,坑人的藥五花八門,不必要非得用假麥。”
“所以前後順序是你先發現場上的人馬有問題,你就到馬廄去找證據?那個耳朵上長肉瘤的家夥對你沒起疑?”
“給了他一點零錢,假稱看台上的爺們口渴,叫他去拿些新鮮茶水,他以爲婢子就是來要茶水的,屁颠颠地跑了。婢子嘗了剩茶,茶水味道淡了之後,藥味就顯現出來,但新鮮茶水卻能很好的遮蓋藥味。”
“哦!”顧昀終于恍然大悟,明白那幫人是怎麽露出破綻的了,“原來他們都是敗在了你手上。那家夥也是厲害,兩頭騙,我們都沒人發現他是假貨。”
“兩頭騙的确很難防備,但是球手們的警惕性也是太低了,婢子在馬廄裏随便走,那些替補的球手就是看了一眼,都不過問一下,眼睛隻顧着盯場上,就算是婢子,這麽好的機會肯定也會大膽下藥。”
“原來如此,看來以後出去跟陌生人打球,還是要自備馬夫和草料。”
“小心駛得萬年船。”
顧昀默默點頭,喝了半杯茶,心情愉悅地出門去給祖母和父母請晚安。
老太君不知道孫子今日在外面跟人打馬球遭人暗算的事,拉着孫子的手聊了些家常,坐了不過兩刻鍾,老人家就犯了困,顧昀叮囑丫頭們好生侍候,轉去了父母那裏。
屏退丫頭們後,國公爺自然關心地詢問了一番下午的沖突經過,開國公侯們與國舅們曆來沒有什麽大矛盾,常理來說他們應該是站在同一戰壕的保皇派,今天聽聞白蔻與葉君婷的丫頭吵架,國公爺心裏就不太舒服,丫頭們說的話多少能反應出主家的一些态度,葉國舅家要是覺得能踩在開國公侯們的頭上,那可大錯特錯了。
跟父親談過後,趁着父親去書房考慮公事,顧昀又跟母親說悄悄話,将二嬸新買的廚娘跟白蔻有恩怨矛盾的事講了一遍。
大夫人聽完這個就覺得頭疼,腹诽這妯娌的手下人辦的是什麽破事。
“這下有得熱鬧瞧了,她們欺負了白蔻幾年,如今白蔻是府裏管事,她們是底層丫頭,白蔻明着講了不會合作,而且還要威脅曾珠,她畢竟是二嬸陪嫁,到死都是她的人。可要直接跟二嬸說她們有矛盾,二嬸肯定會拿重新換人作爲條件,要白蔻傳授她的私房菜譜。”
“我們就假裝不知道,先看看她們見面的情況再說,在學坊裏她們欺負白蔻,現在可由不得她們擺師姐的架子,最多背地裏占些嘴巴上的便宜。”
“或者在二嬸面前挑唆抹黑。”
“任她們說,她要是不喜歡白蔻了才好呢,省得她哪天動腦筋要調白蔻去二房給你三姐陪嫁。”
“娘别吓我!二嬸怎麽會動這種腦筋?”
“你祖父去世那會兒沒分家,耽誤了她長子長女的婚事,她如今就鑽在牛角尖裏,認爲我們欠了她,她想怎樣就怎樣,不然就是欺負了她。她娘家父兄在朝廷裏又都是清貴圈子的,他們在聖人身邊侍候,要是幫她告狀,我們是不可能及時知道的。”
“那還得哄着她?”
“在分家之前隻能哄着她,你頭上兩個兄長,他倆不結婚,就壓着你都結不了婚,我還愁這個呢,要是老太君說分家,我第一個贊成。”
“三嬸第一個不贊成。”
“那沒辦法,公中供養了他們這麽久,還能一直供養下去?他們七個孩子,你三叔那點年俸養孩子都不夠,一把年紀了也沒攢下個産業,對公中半點貢獻都沒有,還想白吃白喝到幾時?他膝下那五個女兒的嫁妝你知道一共要多少錢麽?你三嬸會樂意拿自己的私房來貼庶女的嫁妝?就算她樂意,她把錢全拿出來都不夠貼的,最後這筆錢還不是落在公中頭上。”
“二叔膝下也是五個孩子啊。”
“可兩個女兒都是嫡出啊,爲了女兒們的婚事,你二嬸就是咬碎牙也樂意拿她的私房貼女兒嫁妝,至于底下兩個庶子,等成年還有好幾年呢,倒是不急于一時。”
“行了,娘,我們跑題了。”
“唉,我也是老了,怎麽跟你說這個,你要是早點娶了媳婦,我就好跟你媳婦聊一聊了。”
“娘,這事不急,等我考中進士也來得及。”
“哼,你明年能考中?”
“明年考不中還有下一次嘛,萬一下次考中了,我那時不過才十九歲,到時候頂着少年進士這個頭銜,還愁無妻?隻怕聖人都要賜婚的。”
“呵呵呵呵,好,就依你這金口,先一門心思好好念書,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今日你累着了,跟你爹打個招呼,早點回去歇着吧。”
大夫人慈愛地受了兒子的禮,目送他出門,然後将二房可能發生的家務事抛在腦後,天亮了再作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