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老爺和大夫人一直在挂心這事,暗中做了些打聽和準備。
三老太爺顧孝山家長媳區氏失蹤的事看樣子是瞞下來了,大老爺顧雲安在同僚間也沒聽到什麽八卦,那個跟他三叔死磕的政敵似乎也沒得到情報,否則這麽重大的事情都夠連着參上好幾本了。
顧雲安無意插手他這個庶叔的往日恩怨,他覺得雙方都鬧到了台面上,如此你死我活的局面,寶座上的聖人卻對此不聞不問。
聖人如此态度,就已經說明了态度,顧孝山的仕途怕是真的兇多吉少,讓他體面緻仕都算是善終。
何況顧孝山讓人抓到的把柄的确是他當年任一方父母官時留下的尾巴,本來隻是地方上幾個鄉紳世族之間的曆史矛盾,他在中間亂摻和,挑得各世族矛盾更大,然後他再以調解的名義從中得利,并以損害他人利益的方式結交到了當地大族爲他的仕途背書。
他做下這些損人利己的事自然讓人多有議論,然後又爲了自己名聲好聽,想要名利雙收,又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安在了下屬頭上,犧牲他們做墊腳石爲他自己鋪路,而官場人脈圈子錯綜複雜,這麽多年過去,突然有人冒出來與他各種不對付。
爲了自己這一房的子孫前途不受到連累,顧孝山也是要拼命了。
顧雲安雖然不會對自己三叔落井下石,但爲了自家名譽免得被人倒打一耙,他也做了兩手準備。
先是在外面派了侍衛換上平民衣裳,日夜留意區氏那些嫁妝鋪子和田産的動向,顧孝山要錢疏通關節,就必須賣掉這些财産,而他手中沒有房契地契各種憑證,那麽必然會想到肯定在顧繪的行李裏,遲早要找理由上門要求接顧繪回家。
所以爲了區氏的财産安全,對内就先讓區氏寫了一份文書,将她嫁妝清單上的所有物品和田産鋪面的每年出息都托管給國公府代理,用來給顧繪治病、支付在國公府裏的生活開銷,以及日後出嫁時作爲孩子的嫁妝。
嫁妝作爲女方私産,丈夫孩子或婆家親屬要想全面接收,要麽是在人活着時就轉讓财産,要麽就是人死後的遺産,而區氏對天發誓沒寫過轉讓書,那麽國公爺做的這一手準備,讓顧孝山家想找國公府要回兒媳婦的嫁妝資财将會困難重重,因爲首先他們要合理解釋長媳區氏的去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迎天府裏必須要有報案記錄。
現在就等顧孝山會不會這麽急着找上門來,禦史和他的政敵可都潛伏在暗處抓他的新把柄呢,而他們想隐瞞家庭情況也維持不了多久,他家的長媳有她相熟的太太圈子,另外爲她經營生意的掌櫃賬房們每月也要定期與她聯系。
區氏放棄一切拼死逃出家庭的舉動,等于是把她夫家架在了火上,不知幾時那火苗就将舔上他們的身子。
大老爺和大夫人感慨這麽多年都逆來順受的區氏爲了孩子爆發出來的勇氣,私下吩咐龐媽媽好生照顧。
在三少爺秋闱前的這段日子,白蔻總算是閑下來了,除要抓緊時間練習騎馬外沒有别的可忙,東廚房燒午飯都不要她動手,曾珠隻要她坐邊上寫菜單就行。
這一閑來無事白蔻就在小廚房裏折騰新菜,做了不少賣相一流實則黑暗料理的魔鬼玩意兒。
她當然是故意的,就是要丫頭子們跟别人閑聊的時候放出消息去,别以爲做新菜很容易,那都是要經過無數次實驗和失敗的。
童明俐那次向大夫人寫信和送點心用以感謝她家廚子以後,大夫人沒領會到她的意思,回了一匹還沒上市的今冬新料子做回禮。
沒有得到預想的點心回禮,童明俐有些失望,但又不好繼續向國公夫人發起攻勢,隻好轉向自己表姐,給她送了一盒新做的秋餅,名義上自然是姐妹倆切磋廚藝,爲八月的節日提前做些準備。
顧婉拿到那盒秋餅就讓人送了一塊去給白蔻,可送到的時候隻剩下半塊,另半塊被那人這一路走來吃掉了,而最顯廚師本事的千層酥餅皮也沒有了,隻剩下裹着豆沙餡兒的那一層薄皮。
當着對方的面,白蔻什麽都不說,好脾氣地收下了,等人轉身一走她就扔垃圾堆裏去了。
“二夫人怎麽禦下的,送點心來要我們照樣做是有求于我們,結果還吃掉一半,這不惡心人麽。”丫頭們不滿地紮堆嘀咕。
“三小姐的生日都過完了,童小姐怎麽還往府裏送點心?”
“你忘了先前還給我們夫人送了呢,說是感謝府裏廚子們的好手藝。”
“可惜那點心是甜的,少爺看了一眼就全賞我們了,味道真挺好的。”
“白蔻,三小姐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你做槍手了,幫她做嗎?”
“不做。不稀罕吃别人嘴裏剩下的,咱們做個别的。”
白蔻拍拍手,開始卷袖子,拿張油紙卷成一個紙筒,再找了個容量合适的帶蓋銅碗,“去東廚房拿這麽一包黃豆粉,打一碗紅豆沙餡來。”
立刻就有一個丫頭子接過東西挎了籃子往東廚房去,先包了一包黃豆粉,跟曾珠打了聲招呼後再去冰窖打了一碗豆沙餡。
在等待那兩樣食材的同時,白蔻領着其餘的人做其它的準備工作,攪糯米糊上鍋蒸。
驢打滾真是簡單易做又好吃。
照老習慣,榮恩堂和己誠堂都各送一份,大夫人自會讓龐媽媽分出一些來拿去給顧繪,給二夫人和小姐們試吃的則用鋪了油紙的點心盒子來裝,省得來回送餐具,要是她們的下人偷懶不洗又惹得自己惡心,并且一次給兩盒,倘若覺得滿意,剩下一盒正好作爲回禮送去童府。
去送點心的是小茜,她嘴巴比小菁厲害,送上點心後二夫人果然問起先前那秋餅的事,小茜一臉無辜地驚慌裝傻。
“請二夫人恕罪,婢子們不知道那秋餅是給白蔻的樣品,還以爲是二房的下人吃着餅子到我們文菱院去遛彎,吃剩一半還不帶走我們就扔了。”
二夫人頓時一口悶氣堵在心裏,随口虛應了幾句打發了小茜回去,接着就把那傳信的下人給拖下去打闆子。
“這些下人越來越不像話了,仗着老皮老臉老資格就盡亂來,先前她們不洗餐具已經有人領了罰,還不吸取教訓,送去的餅子也敢偷吃!”二夫人童氏氣惱地直拍桌子。
“這些老仆仗着是娘的陪嫁在府裏有體面呢,既然她們年紀大了,不中用的就找機會換了吧。”三小姐顧婉說道。
“就是啊,娘,趕緊換了,我聽說三哥搬院子的日子定了,就是秋闱那幾天,他從考場回來就直接住到鍾鳴院去,那裏和己誠堂相連,要是以後讓大伯娘親眼看到我們的下人行徑如此糟糕的話……”五小姐顧婵憂心忡忡地附和姐姐的建議。
二夫人心裏咯噔一下,再次下令打完闆子後就把那老仆除名,趕回家去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