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蓦地，一個女子的驚呼自簡易樓南門飄了出來！
随後“轟隆”一聲，聽動靜，好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由于距離隔着一條馬路，那兩聲後，就沒有聽到聲音了。
王剛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腦海裏回蕩着那女人的呼喊，總覺得心裏亂糟糟的。雖然他幫不上什麽忙，可打個電話叫個急救車之類的事兒，還可以辦到的。
王剛見馬路上沒車，趕緊竄身跑了過去。
大街上看到的，是簡易樓的背面。穿過理發店旁的一個狹小過道，再往西一拐，樓體正面便出現在眼前。
自東數第二個門前，幾塊碎石碎磚堆積了滿地，擡眼上看，一個女性就這麽扒在二層過道的半個細石欄杆上，整個身子竟在虛空搖搖晃晃，眼看，就有墜落的危險！
周圍幾個鄰居站在遠處，一邊打電話一邊擔憂地仰頭望着，可奈何距離太高，他們也束手無策，隻能等待消防隊救援。
“119說最快要十分鍾才能到！”
“哎呀，那可來不及了！”
“姑娘，你再堅持一會兒，消防隊馬上就到！”
中國人，都喜歡看個熱鬧，王剛自然也不例外。然而這種事關人命的熱鬧，他可是能有多遠躲多遠，連看都不想看。
王剛瞧得鄰居叫了人，自己也就折身往回走了。
轉身的那一刻，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幽幽月色下，王剛看清了女人的側臉，腳步繼續向前走着……
一步……
兩步……
剛要邁出第三步的王剛好似覺得有哪裏不對！
嗖！
王剛霍然回頭！
旋即，一口冷氣倒吸而入！
王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挂在半空的女人……
是趙妍！
竟然是他暗戀的數學老師……趙妍！
爲什麽……
爲什麽趙老師會在這裏……
已無法置身事外的王剛呆若木雞！
這個二層簡易樓是最老式的格局，靠南側是一條長長地破舊走廊，想要上到二樓趙妍的位置，必須先去到最西面的樓梯，再回到東邊。
王剛所處的地方根本沒有上樓的方法。
懸在空中的趙妍額頭已布滿細密的汗珠，她無力說話，隻是将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雙臂，死死抓住破損的石杆，一晃一晃的。
趙妍知道，隻要一松勁兒，自己就完了。
忽地，氣喘籲籲的趙妍餘光向下一瞥，迅即便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皺皺眉，不明白那個給她寫過情書的學生爲什麽出現在這兒。
底下過道已是圍了七八個人，有看熱鬧的，有出主意的，心裏都是爲趙妍捏了把汗。這時，就見樓上趙妍位置靠東側的一家住戶打開了門，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白發老頭面色狐疑地走了出來，當瞧見三米外的兩條略微發抖的手掌後，臉色大變：“趙老師！”
老人想要上前抓住她，可二樓幾個看熱鬧的鄰居趕忙提醒道：“劉老，您可别過去，那邊已經塌了，要是再多一個人的重量肯定還會往外擴散。”
趙妍的上方位置，地面已是龜裂開來，就像鄰居說的，如果多出一個人重量，非但救不了她，反而會害了她。
劉老一看，回身朝敞開的屋門大喊着兒子，叫他也來想想辦法。
王剛簡直不敢想下去！
嘩……
啪嗒……
幾聲細微的響動把衆人弄得提心吊膽，趙妍手邊慢慢有碎石碎渣脫落而下，那本就剩了一半的石欄，也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不好！要掉下來了！”
“是啊！誰有辦法快點兒想一個！要不就來不及了！”
碎石接連不斷地落了下來，顯得砸到圍觀的鄰居，除了王剛，剩下的人幾乎都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幾條鋼筋暴露在石頭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彎曲着，趙妍的身體也一點點随之下移！
這種簡易樓一層的高度跟四合院差不多，将近五米有餘，加之與二樓間的石闆厚度，離地面少說也有六米高度。
六米……
如果墜落姿勢不對，絕對會有生命危險，即便運氣很好，手臂和大腿也逃不了骨折的危險，甚至有很大幾率終身癱瘓！
現在的王剛已不能置身之外了，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要有一個墊子的話，或許能逃過一劫。
墊子……墊子……墊子……
對了，墊子！
王剛豁然開朗，邊快速跑到趙妍下方位置邊對着不遠處的鄰居喊道：“棉被！床墊！麻煩大家快點拿出來！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樓上，劉老兒子聞言，猛地一拍腦門：“對！對！用被子墊住下面就能接住她了！小安，吳叔，柳姐，快多拿幾床被子出來，謝謝了！”言罷，他也折身回屋子。
幾個鄰居略微猶豫了一下，也各回各家取被子了。
年邁地劉老焦急地看着，他幫不上什麽忙，隻能一個人幹着急，“趙老師，你再撐一會兒！”
王剛此時在清理下方墜落物，稍小的石子土渣他已經趙不上了，就撿大塊硬物往一旁挪着，這個工作很危險，一個不好，上方趙妍随時都會帶着石闆掉落下來。
剩下幾個因家遠而沒有去抱被子的鄰居一看，均是原地沒動，他們可不想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把性命搭上。
不值得！
從剛才開始，趙妍的視線就一直在王剛身上徘徊，見得他不管不趙地清理碎石，心中徒然一動，面色蒼白地咬着嘴唇：“王剛！下面危險！快躲開！”
王剛呼呼喘着粗氣，頭也不擡：“您别說話了，千萬别松手。”
趙妍有些茫然，她實在想不通，那個平時跟自己說話還哆哆嗦嗦的王剛，爲何會有如此勇氣。
蓦然，趙妍身子一顫，“快躲開那！我……堅持不住了！”很少鍛煉身體的趙妍能堅持到現在，已是到了極限，她雙臂瑟瑟發抖，僅有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用了上去。
腕子越來越軟……
手指越來越松……
“被子來了！”趙老的兒子飛快自屋中跑出，來不及觀察形勢，就一把将三床棉被丢去了樓下，沒有了棉被的遮擋，他終于看清了前方，然而眨了兩下眼，他悚然一驚！
蓋因那石欄上，已經沒有了趙妍的手臂！
“啊！”
“不好！掉下來了！”
“趙老師！”
不少女人驚呼着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看着飛速下落的趙妍，王剛手持棉被的呆住了！
他沒有時間将三床棉被鋪好，以緩解下落時的沖擊，也沒有時間叫人拽住被子另一頭，以接住趙妍的身體。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恐懼感慢慢爬上王剛心頭……
趙妍在滑下的那一刻，就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有人說，臨死前腦海裏會像放電影一般，将生前種種片段回趙一遍，然而，趙妍卻不同，她的腦子裏空空如也。
什麽……都沒有，老公死了，父母不在身邊，就自己一個人。
死，就死了吧。
似乎，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