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在那樣一個是非難分,甚至是非不分的年代裏,走資派的帽子簡直就是可以輕易的随意的給任何一個人扣上。走資派扣不上,扣你個右派行不?還有地主、富農、反革命……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幹脆來個莫須有,扣上個壞分子的帽子,你有苦都說不出,有理也說不清楚……
如果不想有任何把柄任何可能被人扣上地富反壞右、走資派等等帽子的話,那必須得嚴以律己,無時不刻的清查自己,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你的運氣必須相當的好,你的人緣兒,也必須相當的好。
而這些日子以來,徐斌已經有些傲慢了,飄飄然了。偏偏他又惹惱了本不該惹的人。
所以,徐斌的家庭,注定要倒黴了。
趙保國是個急脾氣,主意打定立刻說道:“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去找徐斌他爹,讓他坦白罪行,不老實的話就抄家!”
“不能輕舉妄動。”肖躍立刻搖頭否決,他腦袋瓜子靈活些,說道:“我看還是得有充分的證據,咱們先去那個叫什麽來着,就那個滿清後代的家裏面……”
“姓唐,叫唐,唐雲青!”鄭國忠說道。
肖躍一拍手說道:“對,就是姓唐的那家裏,咱去找他們,讓他們老實交待,他們家後院那小屋子裏,到底都有些什麽東西,交代清楚了,咱們再去徐斌家,跟徐斌套套近乎,隻要能套出來,或者發現他們家有姓唐的家裏丢了的東西,哼哼,那就是私藏四舊物品,封建主義的保護傘……鬧不好就是想要把咱們國家的寶貝私運出國,從中漁利……”
劉滿屯他們三個一尋思,還真是這麽回事兒。鄭國忠笑罵道:“肖躍,你丫就一狗頭軍師!”
“扯淡,說的多難聽啊?咱就是參謀長的料!”肖躍得意洋洋。
“别扯淡了,咱們現在就出發!”劉滿屯站起來摩拳擦掌,他現在學習了首都革命戰友們的革命之後,越發的覺得有必要好好的切身體會一下。之前雖然跟着肖躍和鄭國忠去過抄家啊審判啊,可當時都有許多其他的紅衛兵戰士們在,劉滿屯和趙保國倆人不好去出那個風頭,刻意的保持着低調,畢竟是來學習的嘛。
四個人立刻扭頭順着胡同往另一條大街上走去,然後乘坐公交車向百萬莊出發了。
秋日的夕陽早早的想着要落山,半張通紅的臉蛋兒擱在陰沉的地平線上,映得四周的天際泛着紅光,一些雲彩被夕陽的光芒燒得紅紅的,煞是好看。
當他們四人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發現院門大開着,門口的兩尊并不算大的石獅子早已經被推倒,砸得破爛不堪。寬敞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秋風帶着寒意順着街道刮過來,竄入四周的胡同裏,發出嗚嗚的聲響來。
四個人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可又看不出來有什麽,互相對視幾眼,便踏入了唐家的大門。事實上原本這家并不姓唐,他們本姓就是愛新覺羅,隻不過和清朝的皇家貴胄們離的稍微遠了些而已。滿清政府被推翻之後,他們就去了本姓,改姓爲唐,也算是避避人言而已。
院子裏比街道上還要冷清的多,甚至有點兒凄涼荒涼的感覺,死氣沉沉的。
堂屋的正門也敞開着,門框都折了,牆壁上的幾扇窗戶也都破爛不堪。從屋門口可以看到,屋子裏的桌子椅子都被掀翻砸爛,地上狼藉一片。這些都是紅衛兵們的傑神作書吧,這其中,自然也有他們四個人的功勞。隻不過讓他們四個人感到有些疑惑的是,家裏被砸成了這般模樣,姓唐的這家人怎麽也不說把家裏收拾收拾呢?這都好幾天了啊。
此時天光已經完全的暗淡下來,整個院子裏昏暗一片。院子裏栽種的幾棵大楊樹上,落葉已經基本掉光了,院子裏滿是枯黃的落葉。一陣冷風吹過,刮得地上的楊樹葉子嘩啦啦的打着旋兒湧到了牆邊兒,堆成了一溜兒。
“奶奶的,我怎麽覺得這兒這麽邪性啊?陰森森的。”肖躍咽了口吐沫,舔着嘴唇兒說道:“要不,咱們明兒個再來吧!天都黑了。”
“嗯,要我說也是,咱們走吧。”劉滿屯立刻點頭附和,他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開始湧動。剛進院子裏的時候,劉滿屯就覺得不對勁兒,他四處張望着,屏息皺眉的凝聽着,試圖能夠發現哪兒不對勁兒,想着能聽到什麽,看到什麽……或者,是那冥冥中詭異的黑影。可是他什麽都沒有看到,這讓他更加感覺到不安,心裏那股強烈的危機感讓他總覺得這個院子現在就像是一座墳墓一般。
“扯淡,有什麽邪性不邪性的!走走,去屋裏喊這些壞分子出來!”鄭國忠罵罵咧咧的大踏步往屋子裏走去。
趙保國生怕落後了似乎,趕緊跟了過去,一邊兒說道:“就是,還邪性呢?我看你們倆德行吧,咱們巴不得有牛鬼蛇神出現呢,毛主席他老人家不就是号召我們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麽?”
“隻可惜唯物主義下,牛鬼蛇神壓根兒就不存在。”鄭國忠已經進了屋。
劉滿屯和肖躍倆人無奈,也隻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鄭國忠在屋子裏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喊道:“唐少青,大地主分子!趕緊出來!接受人民群衆的批判,接受紅衛兵戰士的審訊!”
沒有回音,屋子裏靜靜的,和外面一樣的冷清。不過很快就不安靜了,秋風陣陣刮來,透過破爛的窗戶鑽入屋内,發出嗚嗚的詭異的懾人心扉的聲音。
“他媽的,躲躲藏藏的,非得把你們揪出來才行是不?再他媽不老實點兒出來交代罪行,就給你來個罪上加罪!”趙保國有點兒惱了,大喊大叫起來。
除了屋外的風聲和幹枯的楊樹上枝桠之間發出的吱呀聲外,屋子裏依然沒有任何的回音。
肖躍詫異的說道:“他媽的,該不會是畏罪潛逃了吧?”
“八成是。”鄭國忠皺眉點頭。
劉滿屯沒有說話,皺着眉頭往裏屋的門口走了過去,他剛才屏息凝神,似乎聽到了裏屋内傳出來一絲細微的喘息聲,他覺得那間屋子裏似乎有什麽人,或者是,這家的人躲在屋子裏不敢出來吧。
裏屋的門口,懸挂着一張破舊的粗布印花簾子,屋門是關着的,不過并沒有關緊,而是閃着一條縫隙。
這時候屋子裏的光線已經很暗了,劉滿屯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掀開簾子,猛的一腳踹向那扇門,哐當一聲巨響,屋子裏其他三人雖然剛才就發現了劉滿屯往裏屋門口走去,都看着他呢,可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和門被踹開時發出的響聲給吓了一跳。
門被踹開了,也就在門被踹開的那一霎那,裏屋内傳出來一聲響亮的痛呼:“哎喲!”
劉滿屯大步跨了進去,趙保國、肖躍、鄭國忠也急忙沖了過來,跨入屋内。
四個人全都愣住了,他們看到了一個人,而對方也看到了他們,也是滿臉的驚訝,還帶着一絲的尴尬以及氣憤。
屋子裏的人竟然是徐斌,而且隻有他一個人。剛才他站在門後面,沒想到劉滿屯猛的一腳把門踹開,門撞到了徐斌的鼻子,他吃痛慘叫出聲。
劉滿屯他們四個看到徐斌竟然在屋子裏,全都納悶兒了,他不是跟着紅衛兵大隊伍遊街然後回學校了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了這裏?這速度可真夠快的啊!
鄭國忠問道:“徐斌?你怎麽在這兒?”
“啊?我,我是來看看……”徐斌有些惶恐不安,結結巴巴的說道。
“看看?看什麽?”肖躍冷笑着說道:“是不是來看看有啥值錢的玩意兒,然後順手撈走啊?”
徐斌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繼而哼了一聲說道:“撈什麽撈,早就撈幹淨了,抄他的家都好幾天了,這裏還有什麽好東西麽?”
四個人再次愣了一下,趙保國說道:“那你,你上次都撈到什麽好東西了?”
“對啊,沒記得你拿東西走啊!”肖躍也皺着眉頭說道:“那天倒是沒少砸東西。”
“動動腦子好不好?”徐斌鄙夷的說道:“那天讓你們進後院的小屋了麽?最好東西都在那裏面呢,咱們都走了之後,我當天晚上就來把東西弄走了。”
“操,怪不得你丫不讓我們進那間小屋看呢。”鄭國忠怒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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