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微風不燥。
幽山府城之内,家家戶戶将原本紀念劉衍的白幡取下,換上了充滿喜慶的紅幅,來爲新任的幽山府主賀喜。
方元選擇今日舉行他的繼任大典。
而早在數日之前,來自郡内的世家豪門、宗派名流,便盡皆彙聚一堂,令幽山府城更多了幾分人氣。
城主府中門大開,迎接四方賓客,車水馬龍,連綿不絕。
“烈陽郡守到!”
“五鬼門代掌門到!”
“蒼夷郡守到!”
“巨鲸幫幫主到!”
……
在司儀的唱名中,一個個幽山府有份量的大人物、大勢力首腦紛紛登場,濟濟一堂。
玉新樓等人費盡心思,從禮儀規範,再到迎賓細節,沒有一處失禮,充滿了莊嚴與隆重之意。
“大人繼任府主,乃是衆望所歸!”
不遠處的高台上,方元靜靜看着這幕,身後的張慶豐不由說道。
“是啊,衆望所歸!”
方元此時也換了一身錦袍,頭戴玉冠,宛然一蹁跹佳公子,眸子開阖之間,又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霸氣。
此次他繼任大典,基本上,在幽山府中有頭有臉的勢力,都派出使者前來恭賀,幾乎沒有反對的聲音。
出現這個情況,一來是他們知曉在武國入侵的威脅下,這個位子雖然權重,卻也是個火坑。
而第二,就是方元的名正言順了。
幽山府主,在約定俗成中,便是由本府的最強者擔任。
論實力,此時的幽山府中,又有誰能比得過雙宗師的方元?
甚至論勢力,他既有着幽山府兵的效忠,更有清河郡青葉城這個屬于自己的基本盤,再加上最後牛頂天與項子龍的回歸與支持,真真是衆望所歸,沒有第二人能夠代替。
實力與大義都有了,權勢名分便是理所當然。
當然,越是如此,肩負的責任也就越大。
“吉時到!”
伴随着數聲禮炮,前面司儀的聲音也越發高亢起來。
“走吧!”
方元接過金色的大氅,随意往身後一披,龍行虎步,來到迎賓堂。
“見過府主大人!”
此時,不論哪個賓客,都是笑臉相迎,奉承連連。
若不是方元修煉夢師之道,神元驚人,對人的情緒把握越發精細入微,根本觀察不到隐藏在這表面之下的暗流洶湧。
‘懷疑……恐懼……還有害怕……真正忠誠者,寥寥無幾啊!’
方元臉上笑容愈盛,眸子卻是越發冰冷。
他步履沉靜,走上主台,旁邊,張慶豐一臉肅穆,捧着一個托盤,上面一枚黑色的印玺,是爲幽山印。
實際上,權力移交什麽的早已進行過,此時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請府主掌印!”
鍾鼓齊鳴中,張慶豐肅穆跪下,将托盤高舉過頭。
“嗯!”
方元将幽山印拿在手裏,來到主位之上,平靜落座,氣息沉凝,淵渟嶽峙。
“府主即位,屬下行禮!”
在司儀高聲當中,哪怕此時心裏再怎麽轉動陰暗念頭的人,也得随波逐流,跪了下來,一拜、二拜、三拜、山呼恭賀。
‘這便是人君之樂啊!’
不得不說,看着下方諸人跪伏,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簇擁在一起,掌握生殺予奪之大權,的确很容易令人迷醉,生出幾分大丈夫當如是之感覺來。
但方元畢竟是方元,經曆過夢中之迷後,對此脫身更快。
隻是念頭一轉,眼睛中便恢複清明。
占據青葉也好,接掌幽山府也罷,不過都是他對抗其他人的手段。
真到了該舍棄之時,當也能不介于懷,不羁于物。
“人世如棋,蒼生若子,今日便以這府主之位,來與周圍幾國好好下一局棋!”
一念至此,方元感覺神思通透,心境修爲又似更上一層,不由若有所思。
夢中經曆,終究是虛幻,現實中的紅塵煉心,對于心境修爲卻是大有助益。
當下收攝心神,清清如玉的聲音就在禮堂内響徹:“諸位請起……本府初掌大位,百廢待興,種種之處,還望諸君慷慨相助!”
底下衆人起身,偶爾一瞥,就見位置上的君主雄姿英發,顧盼生輝,令人一見心折。
其氣質威勢,竟似比劉衍年青之時還要超出一籌,不由心裏一凜。
“武國使者到!”
這時,門外一陣騷動,旋即司儀有些遲疑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府主大人?”
牛頂天立即上前。
他是個粗人,突圍後知道了劉衍的布置,立即就向方元投誠。
方元自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直接委以重任。
還有那項子龍也是一般,不過他有傷在身,還在修養。
此時牛頂天覺得武國使者來者不善,立即來到方元邊上:“要不俺去打發了?”
“今日本府大喜,來者即是客,也一并請來吧!”
方元搖搖頭,傳下命令。
沒有多久,一名仙風道骨,穿着葛袍,做道士打扮的老者便昂首入内,一雙眼睛中似有着琉璃之色閃爍。
“貧道玄生,代武國國君而來,恭賀府主繼位之喜!”
玄生老道一拱手,也沒有顯得多麽恭敬:“特獻上黃金百兩,如意一對,還有一封國書!”
“國書?”
方元似沉吟了下:“上言何事?”
玄生老道撫須微笑,絲毫不在乎這是敵營之中,充滿了一種上國外交的自信:“此份國書,乃是夏國國君與本國所簽,已将幽山府之地,盡數割與武國!”
“什麽?”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縱然有的世家門派已經提前得到消息,但也想不到夏國竟然做得如此喪心病狂,将小半國土送與鄰國。
霎時間,整個禮堂中就似起了一個驚雷,議論紛紛,不絕于耳。
“肅靜!”
方元面色淡漠,右手一按。
嗡!
一股強大的氣場頓時降臨,籠罩而下,整個廳堂之内的吵雜一下斷絕,仿佛所有人都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不少首腦頭目看着這一幕,額頭就有些流下冷汗。
這位新府主給他們的威懾感覺,竟然不比劉衍遜色絲毫,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按照國書,此時的幽山府,已經是我武國之土,大人這個府主之位,同樣應該得到我武國國主冊封,方才有效!”
玄生仍舊侃侃而談:“不過我國國主乃是愛才之人,若府主備上重禮,與我一同面君,府主之位,又舍你其誰?”
他說話極有煽動性,連牛頂天都摸了摸腦袋,覺得十分爲難。
玄生靜靜等着,心裏有些期待。
‘隻要這方元答應下來,那便是定了君臣名分,幽山府不攻自破……縱然拖延不決,隻要他肯與我入武國,便是自投羅網,都是大善!’
轉動詭秘念頭的同時,玄生望向方元,眸子中的琉璃之色越發鮮豔起來。
‘嗯?這老道心思不善,還想迷我神魂?’
與對方視線一觸,方元頓覺識海一沉,有些不受控制地想答應下來。
但他是何人?
夢元力略微一轉,又瞬間恢複清醒,心裏怒火升騰:“嘿嘿……夏國國書,又算什麽東西?”
“什麽?”
玄生臉色狂變:“此人年紀輕輕,神元之高,卻簡直不可思議,竟然能從老道的六道魂眼中掙脫出來……大敵!若給他繼續成長下去,必然成爲我武國的心腹大患!”
隻是此時,他駭然發現,自己脖子僵直,竟然離不開對方的視線,仿佛變成了扯線木偶一般,四肢都動彈不得,更是驚駭欲絕:“反噬!”
他的六道魂眼雖然有着種種神妙,但若施展對象遠強于他,卻也會帶來可怕的反噬,重傷身死都有可能。
方元卻自顧自起身,撕破臉皮:“武國,喪心病狂之國也!武國之君,貪婪無度,殺戮成性,前任府主劉衍,便是死于你等之手,還想讓我臣服?”
“我幽山府自立自強,何須外人冊封?倒是夏國國主,失地辱國,不堪爲君,本府總有一日要将其問罪!”
“噗!”
等到他話語說完,玄生老道突然一口鮮血狂噴出來,明顯吃了個大虧。
不僅如此。
他捂着眼睛,慘叫連連,等到再起身時,一對眼珠赫然已經爆掉,留下血淋淋的兩個窟窿,令人一見就毛骨悚然。
“好……好……”
玄生老道臉上全無血色,宛如夜枭般笑起:“貧道有眼無珠,這招子合該被廢!隻是幽山府主你也休得猖狂……我武國國師并十萬大軍,早已在邊境整裝待發,隻等一聲令下,你小小幽山府立成齑粉!”
不得不說,這威脅實在不小,不少人就臉色蒼白。
“府主大人……竟然……”
隻是牛頂天心裏,卻是驚訝無比,看着方元,簡直說不出話來。
他自然知曉這老道的實力,絕對是靈士級别,原本還擔心方元吃虧。
但現在,隻是一個照面,對方不僅自承不如,甚至連眼睛都被廢掉了?
此等鬼神莫測的手段,恐怕就是劉衍相比,都要有所不及。
“很好,那你也替我帶句話給你們國師!”
面對威脅,方元冷笑回應:“就說,我等着他前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