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噩耗

“可以了。”

在偶然将回頭看到背後的煙火之後,沈白心中想。

那煙火升起的地方,就是獸人的據點,他估算過了,獸人據點中五百餘人絕大多數都被他引了出來,留守的不會超過二十人,而且多是綠皮獸人。以阿瑟斯一隊的實力,突然襲擊之下,很快就能結束戰鬥,然後便是縱火與投毒。這也是他給阿瑟斯的建議,在獸人的食物上放火投毒,比起摧毀他們的這個據點更能有效地延阻獸人。

至于毒藥的來源很簡單,紫澤裏到處都生長着各種有毒的菌類,将之制成毒液與毒粉,也不過花了他們半天時間。

阿瑟斯那裏得手,再拉着這群獸人滿沼澤跑就沒有意義了。沈白向後指了指,用獸人語大喊:“看你們的據點!”

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到現在還真沒有誰發現自己據點的異樣,當他們當中最蠢的被沈白驚動真的回頭去看時,立刻狂嚎起來。

雖然獸人智商不高,可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分不清楚事情的原由,現在他們大多數明白,自己上當了。

“殺了這個明人!”

因爲明人組成的軍團在狂暴峽與獸人對峙多年,所以獸人對于明人有一種刻骨的仇恨,而發現自己上當之後,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回去損失,而是一定要将眼将這個明人殺死。

沈白粗通獸人語,或許比不上宋樵的水準,但也足以在一片叫罵中分辨明白獸人們表達的意思。獸人的追擊再次加速,這次即使是綠皮獸人也沒有表現出畏懼了,他們總算有了些聰明,知道散開來追堵,而不再是一昧跟在沈白身後吃泥漿。

但就在這個時候,讓獸人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追在最前的那兩個紫皮獸人,忽然齊齊大叫,然後收住了腳步。

不僅僅是他們,所有追得急的獸人,都感覺到不對,他們腳下的泥濘變得更爲松軟,最初時隻漫過他們腳背的泥水,現在已經沒到了膝蓋,而且還在繼續!

他們若是就此停步,下陷的速度會慢些,但如果再前進,毫無疑問,這隊精銳的獸人将面臨紫澤之中最可怕的滅頂之災。

與他們相比,沈白要從容得多,對于這片沼澤,他可以算是最熟悉的人了,選擇這個方向逃遁,原本就是他的計劃,他知道這一片沼澤承重力不高,他勉強可以淌過,而獸人沉重的身軀要強行闖入的話,唯一的結果就是被沼澤吞噬。獸人雖然勇猛,卻并非不知畏懼,更不會蠢到明知是死也要強闖,他們隻能止步自救。

沈白很快淌過了那片沼澤,然後回頭向獸人們揮了揮手,獸人們含情脈脈地看着他遠去,雖然千呼萬喚,卻也無法讓他回頭。

兩天半之後,在紫澤中的某一個地方,一棵高達數十米的蕈菌之下,二十個不到的人東倒西歪,每個人都顯得疲倦至極。羅曼人的王子阿瑟斯,也沒有了往日的風度,滿眼的血絲,身上的甲胄上血迹斑斑,證明這一天半的時間他過得絕不輕松。

不過他的精神尚好,環顧四周,然後笑了起來:“獸人追了我們兩天了,這也應該是他們的極限,在這裏再等半天。”

衆人也都露出了笑容,這次突襲目的已經達到,獸人囤聚的糧食與物資幾乎被損毀一空,他們不僅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且一次必死的突擊,根本沒有遭到什麽損失,他們幾乎都安全地回到了預定的集合地點。

唯有一人除外。

宋樵爬上了一棵蕈菌,正在向西北方向望去,但無論他多少次探頭出去,卻總是看不到希望中的人影。

半天時間過去得很快,宋樵仍然沒有看到沈白到來。阿瑟斯臉上也沒有了笑容,他打破了沉默:“必須出發了,雖然摧毀了獸人的據點,但這隻是延緩了獸人攻擊的腳步,我們必須退出沼澤,準備應對獸人的大舉進攻!”

“我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殿下。”愛瓦提醒道:“我要回冰雪半島,用不了多久,我會帶着一支維金人的部隊前來爲你助戰。”

“當你回來之時,便是我履行諾言之日。”阿瑟斯再度重申了自己的諾言。

“媽媽,那個小子呢?”

啓程在即,布拉德利向愛瓦問道。衆人的目光同時都望向阿瑟斯,誰都明白,如果不是沈白,他們此行根本不可能成功,如果說他們這次突襲有可能拯救了諾蘭德數以百萬計的人,那麽立下頭功的就是沈白。

“我應該留下來等他,但是時間不允許我再等。”阿瑟斯眸子裏閃爍着火焰:“爲了羅曼帝國,爲了諾蘭德,我必須前進——如果我在途中倒下,你們也不必等我,繼續、前進!”

衆人默默收拾好東西,他們在水中看到了獸人追擊沈白的情形,那種規模的獸人集團,就算是一位龍将,隻怕也難以脫身。他們在這個集合地點等了半天,沈白仍然沒有出現,這隻證明一件事情,那個膽大奇特的明人少年,已經被獸人追上并撕得粉碎了。

直到啓程之後,布拉德利才喊道:“那條幼龍不見了!”

這個消息并沒有讓衆人沮喪,相反,宋樵眼前一亮:“那條幼龍不見了……或許,它的主人也還活着?”

沈白當然活着,擺脫獸人的追擊之後,他并沒有前來與阿瑟斯等人會合,而是先行離開了沼澤。對于他來說,諾蘭德上的戰争隻不過是一場戲劇,而他則是一個看客,他不想跳上舞台去搶那些演員們的角色。

就連明人的處境,沈白雖然關切,卻也沒有多少爲改變他們的處境而奮鬥的意圖。他不是救世主,當然,最主要的是,對于這些“明人”,他實在很難認同。當初千餘的明人經過五百餘年的生息,免不了與諾蘭德的土著諸族通婚,他們的後裔當中相當一部分已經展示出與沈白完全不同的膚色與發質——這并非讓沈白難以認同他們的關鍵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沈白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宋彼德朱威廉周斯蒂芬孫這樣的名字當成自己的同胞。

夷狄可以爲華夏,華夏亦可以爲夷狄,決定華夷之分的,從來不是血統,而是文化。

沈家門還是一如既往的混亂,就象諾蘭德其餘城市一樣,建築風格雖然還保留了少數明人帶來的木石之風,但與諾蘭德人諸族已經極爲類似了。沈白光着膀子晃蕩在街上,明人卻對他習以爲常,象這樣偶爾失蹤一段時間然後又出現的事情,此前也經常發生。

沒有多久,他的小跟班,那個啞巴一般的阿木不知從哪兒鑽了過來,扯住他的胳膊,手筆劃了兩下,沈白皺起了眉頭:“煩人。”

别人不懂得阿木手勢的意思,沈白是懂的,他有些無聊地跟在阿木的身後,兩人穿過狹窄肮髒的小巷,将放養在巷子裏的雞犬趕得此飛彼跳,帶着一路的罵聲,他們來到了沈家門鎮的北部。

在沈家門鎮的北部,有一處稍大些的宅院,還保留有比較完整的明人建築風格,甚至在門前,仍然可以看到一對石獅——這東西還是三百年前的古物,如今明人石匠們已經很少再雕鑿它了。

在門前,沈白停下腳步,因爲他見着一個模樣古怪的明人正跪倒在宅院前。

這個明人又黑又瘦,頭發枯黃沒有光澤,衣衫比沈家門最窮的明人還要破爛,身邊一個缺了邊的瓦罐和一根被摩挲得溜光的竹棍兒,除此之外,再沒有看到什麽東西。這人應該是一個乞丐,隻不過沈白覺得,他和一般的乞丐似乎有些不同。

一般的乞丐是絕望而渾濁的,但這個人眼中卻似乎閃爍着希望與清醒,别的乞丐隻知道裹腹的食物,他卻似乎還有所追求。他的額頭之上有一個隆起的包,象是一隻獨角般,那人覺得詫異。

那個乞丐看到了他,咧開嘴笑了,然後畢恭畢敬地拜了下去:“大爺行行好,給點賞賜吧。”

乞丐四十左右的年紀,不能算是年老,對于這種有勞動力卻不憑着力氣吃飯的家夥,沈白向無好感,眼睛翻了上去,露出一對白眼球,這使得他又象是那個在沈家門家谕戶曉的“憨仔”了。

“小人姓荀名祖謙,原在瀛尾有宅田,破家行乞爲哪般,隻因行道需籌錢……”

那乞丐不等沈白發作開始唱了起來,最初時沈白臉上還是愣頭青式的冷漠,但聽到後來,卻不禁收住了臉上的神情。

“煌煌華夏世貴胄,炎炎大明日月輪,雖失吾土魂尚存,豈效夷狄袒左衽……”

見沈白仔細傾聽,那乞丐唱得越發起勁,他跪在地上,一邊唱一邊叩首。每一叩下去都是實打實的腦門着地,沈白看了好一會兒,總算明白那乞丐額頭隆起的包是哪來的了。

他一把将乞丐拉了起來,那乞丐原本以爲他要施舍,卻沒料到沈白伸手将他的長褲給扯下。周圍看熱鬧的閑人隻以爲憨仔愣頭青又要捉弄人了,暗暗爲那乞丐擔憂者有之,等着看好戲的也有之,那乞丐卻是一副坦然模樣,口中又唱道:“若是老爺願行善,祖謙赤體亦無防,身軀原本爺娘給,坦露天地又何傷?”

他唱得曲調與諾蘭德諸族的歌曲并不相同,沈白目光下移,盯着他的膝蓋,在這個乞丐的膝蓋處,也和他額頭一樣有高高的隆起。

沈白随手将他抛開,回頭望了望,看到看熱鬧的人當中一個胖小子笑得最爲歡喜,便瞪起了眼睛:“胖三,你過來!”

那個胖小子平時可沒少吃過沈白的苦頭,聽他召喚,情知不妙,卻又不敢不來,他左望右望,也沒有見到有人願意爲他解圍,隻能邊磨蹭邊走了出來。

“再唱,沒讓你停下!”見沈白這模樣,那個乞丐怔怔地停了下來,沈白猛然喝道,吓得他一大跳,然後又唱了起來。

“老爺要我唱青詞,搜盡枯腸無一字,隻得自編胡言語,唱錯老爺莫嗔視……”

這乞丐言語雖然說不上什麽華采,但倒有幾分急智,唱的詞都是現編的,還帶有韻律。沈白在他這四句唱完之後拍掌道:“唱得好,我愛聽,胖三,打賞!”

胖小子家境在明人當中算是好的,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一個小布包,正要從中拿出一枚最小面值的銅币出來,結果卻被沈白一把抄過,然後擲給了那個乞丐。

“那是我的錢!”胖小子失聲叫道。

“現在不是了。”沈白翻了翻眼睛:“你有意見?”

胖小子哪裏不知道他的厲害,在這沈家門,憨仔可是出了名的人物,打起架來不怕痛,下手又重,可他的身份又讓旁人對他無可奈何!

“上回你想要的那東西歸你了。”見胖小子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沈白再沒有理睬他,甩手便走。

胖小子臉上開始時還是沮喪,但沈白這句話讓他立刻改變了表情,旁邊的明人也發出一陣啧啧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沈白答應給胖小子的東西是什麽,但以他們對沈白的了解,那東西的價值一定遠在胖小子小布包裏的錢币之上。

沒有理睬這些人,沈白昂首走進了那座大宅院。宅院門口有衛兵守着,看到他進來,都是舉劍行禮——這是一個典型的諾蘭德禮儀,如果是明人的傳統,應該行叉手禮才是。

沈白沒有理他們,他甚至沒有改變自己的步伐頻率。

這座宅邸就是沈家門的鎮長宅院,或者說,是諾蘭德的一位最底層地方官的宅院。

明人來到諾蘭德的最初兩百年,因爲帶來了大量新技藝的緣故,他們發展得很快,擁有明人血統的人口也由一千多增長到了八十萬,這一時期也是整個諾蘭德大陸的黃金時期,明人帶來的新文化新物産産生了巨大的倍增作用,狂暴關的建成阻住了獸人的入侵,與東方的草原遊牧民族的戰争也變得少了,整個大陸都統一于羅曼帝國之下,商旅往來民業豐阜,人口增長迅速。這一時期裏,明人在經濟上取得了不錯的地位,甚至開始同諾蘭德的猶諾人争奪商業控制權。但一夜之間,整個帝國或者說整個大陸陷入了絕境,對待明人還算友好的羅曼帝國崩潰了,獸人潮水般地湧向狂暴關,甚至将之攻破,長驅進入羅曼帝國北部,東方的遊牧民族發了瘋一般攻來,甚至摧毀了羅曼帝國古老的副都但丁堡——這也宣告了羅曼帝國對諾蘭德大陸統治權的瓦解。一個個王國、公國與侯國,春花一般在諾蘭德大陸上綻放出來,然後又攸然瓦解隻留下些許斷壁殘垣。

在這個過程之中,明人依靠聰慧與勤奮而創造出來的财富成了他們的原罪,失去秩序之後的諾蘭德大陸上,屠刀被高高舉起,明人的鮮血與淚水彙流成河,八十萬人口在一百年的動蕩之後僅剩餘不足十萬,他們被掠奪被流放,被擄賣被驅逐,直到他們中生存能力最強者組成了一支決死的軍團,在對獸人的自殺性攻擊中證明雖然沒有誕生龍将,但明人的勇氣并不遜于大陸的任何一個種族。他們終于在表面上被諾蘭德人接納了,但必須承擔比别的諾蘭德平民要高出一成五的額外稅,隻能在寒冷荒蕪的龍棄荒野上掙紮求生,同時替諾蘭德守住狂暴峽谷,作爲肉盾與消耗品抵擋幾乎每二十年便會有一次的獸人入侵。

這些明人永遠不能成爲戰争的主角,諾蘭德大陸的民衆記住的是那些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的龍魂戰士和龍将,而明人流的血則被選擇性遺忘。明人收獲的,就是一個個非世襲的“預備騎士”勳位,以及在龍棄荒野邊緣小塊的貧脊土地。

沈白的家族便擁有這樣一個預備騎士勳位,從而擁有沈家門小鎮的種種權利。雖然不能世襲,但是明人總能找到變通的方法,每代家族都會将最勇武的男子送到狂暴峽谷賺取功勳,以維持家族的預備騎士勳位。諾蘭德人對于這種“投機取巧”獲得勳位的方式并不反對,隻要有人去爲他們當作肉盾擋住獸人,有人将明人的那點可憐财富收繳上來,誰會在意在邊遠偏僻地方明人的小鎮?

這也意味着,象沈白這樣的家族,代代都有人在狂暴峽谷戰死,有時是一人,有時是兩人。

微微抿了一下嘴之後,沈白跨過第二道門。

沈家的宅邸前後有三重門,第一重門内一切如常,但在第二重門内,沈白就看到了一具棺木。

這是典型的諾蘭德風格的棺木,成一個不規則的六邊型,沈白目光在上面轉了轉,忽然之間,淚水湧了上來。

那棺木當中躺着的,就是他的父親。

這一代在狂暴峽谷中服役的,正是沈白之父沈縱,而現在,他已經躺在了這棺木當中。

沈白的伯父沈橫面色陰沉,背手看着沈白,眼中陰晴不定。就象其餘明人騎士家族一樣,沈家的宗法也是保留了部分明人古老的傳統,長房嫡子繼承,而次子之後,要麽分房别居放棄對家産的繼承權,要麽就要象沈白父親一樣,爲家中利益去做犧牲。

現在,沈白的父親死了,該輪到他做出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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