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号這天,距離2002年的結束還有兩天,對萊昂而言是個重要的日子,因爲今天霍梅尼絲将從澳大利亞飛回波士頓,結束了漫長的田野調查後,她終于要重新回到萊昂身邊。兩個多月的時間裏,萊昂一心撲在了工作上,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心裏才會想一想遠在南半球的她。萊昂在這個時空沒有家人,現在他在波士頓已經鼎鼎有名,可是繼父繼母也沒有來找他,他也不願去見他們。奧爾巴赫年歲已高,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來波士頓,而是窩在他華盛頓的住宅中慢慢走向生命的盡頭。
隻有籃球和霍梅尼絲是萊昂孤獨靈魂的陪伴,在開車去機場接霍梅尼絲之前,兩個人已經商量好了,今晚一同去帕柳卡家裏吃飯,以正式的男女朋友身份和帕柳卡見面。幾個月四件的主教練經曆,讓萊昂的性格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多了幾分熱烈和急躁,少了一些冷漠和平淡。教練工作巨大的壓力和大起大落的比賽進程,無時不刻地打磨着萊昂,同時也讓他對萬裏之外的霍梅尼絲愈發的想念。
所以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他把汽車開到了150公裏每小時,其實他并不會晚點,到了機場他也需要等待,隻是他想快一點開始等待。幸運地沒有在路上遇到警察,萊昂順利抵達了波士頓國際機場,在候機大廳等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在下午兩點半,他終于在悉尼直飛波士頓的航班的乘客流中看到了霍梅尼絲的身影。
澳洲的田野調查讓霍梅尼絲的膚色黑了一圈,成了歐美流行的小麥色,她紅色的頭發也顯得深了。在離開美國前她把頭發給剪短了,結果發現出奇的清爽好看,現在萊昂看到她的頭發長了一些,紮了一個利落的小辮子,搭配身上紅色的羽絨服,在冷色調的機場大廳裏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霍梅尼絲晚一步才看到萊昂,她像劃破天際的流行,帶着紅色的尾焰就朝着萊昂飛奔過來,萊昂用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他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将她緊緊地抱住。霍梅尼絲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她推開萊昂問道:“嘿怎麽了,福克斯,你有些……有些……挺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因爲你回來了。”萊昂笑了笑說道。他過去在霍梅尼絲面前一直還是冷冷的,經常霍梅尼絲熱臉貼了他的冷屁股,霍梅尼絲對此倒是習以爲常,在他眼裏萊昂哪怕一天不說話,就這樣看着他她也是願意的。現在看起來,這個家夥好像還挺想念自己的。想到這裏霍梅尼絲心頭一喜,覺得兩個月在澳洲經曆的風吹日曬,千辛萬苦全都值得了,她緊緊抱住了萊昂的胳膊,絲毫都不肯松開。
就在兩個人沉浸在甜蜜中時,萊昂的手機響了,萊昂看了一眼号碼,竟是丹尼-安吉打來的,萊昂心頭不僅一緊,他有預感,自己一直在憂慮的球隊交易可能已經來了。
萊昂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安吉的招呼聲,萊昂不想和他多廢話,直接問道:”交易完成了嗎?告訴我結果。“
”你真是個沒禮貌的家夥,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結果……今天上午,我們已經和黃蜂隊完成了交易,把喬-約翰遜、托尼-巴蒂、波塔潘科和明年的一個二輪選秀權送到夏洛特,我們拿到了PJ-布朗和考特尼-亞曆山大!現在我們已經把具體的交易方案交給了聯盟辦公室,隻要聯盟審批通過,交易後天就會生效。“
萊昂萬萬沒有想到,安吉在這個時候幾乎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交易,他用喬-約翰遜和一攻一守兩個沒什麽天賦的内線,從狀态不錯的黃蜂隊得到了他們的防守中堅,聯盟強力的中鋒/大前鋒搖擺人,PJ布朗。他不知道黃蜂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安吉施展了什麽樣的手段,總之,這的确是很匪夷所思的一筆交易。當然,從賬面上看,凱爾特人是賺了,他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防守型内線,而黃蜂也沒有虧太多,PJ布朗說到底也隻是個兩雙的防守型球員,而喬-約翰遜在十二月的表現足以證明他在未來将會有更加遠大的前程。
萊昂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沒有和安吉多說什麽,反正他知道在這個家夥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二四五六的,交易的具體流程他會以後慢慢了解。現在,他的心底竄出來的是另一個念頭,他要去看看喬-約翰遜,不知道這個孩子有沒有收到自己被交易的消息。
”親愛的,我現在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必須離開一下……晚上我會去帕柳卡家裏的,和你一起,但是現在……抱歉……“萊昂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用懇求的語氣對霍梅尼絲說道。霍梅尼絲雖然有一絲絲不開心,怎麽剛剛見面就要有事離開,但在過去她從沒見過萊昂這幅樣子,于是努着嘴點了點頭,但還是問道:”有什麽比和我一起更重要的事嗎?“
萊昂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的事,但是,我一手培養的一個孩子,他就要離開我了。“
……………………
喬-約翰遜在29号中午吃午飯的時候,收到了自己被交易的消息,是一條短信,來自自己的經紀人阿恩-泰勒姆,短信的内容很簡單,”你被交易到黃蜂了“,就是這麽短短的一句話,約翰遜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瞬間被一塊大石頭給壓住了,喘不過氣來。那種感覺,上一次體會到還是在選秀大會的時候,當前面一直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他就覺得自己的胸口被石頭壓着,直到輪到凱爾特人的順位,他們把石頭從他身上搬了下來,送他上了台。
現在,凱爾特人要把他送走了,這種在NBA再常見不過的交易,在約翰遜還是一個球迷時,他在新聞上看到過無數次,某個球員和某個球員被打包,一起送到某個球隊換來某個球員,對那些希望球隊有所改變的球迷來說,他們樂于看到這樣的新聞,看到新鮮的血液,看到改變的機會,這讓他們興奮、憧憬,雖然最後的結果并不一定圓滿,開始他們享受這個過程。
可是當事情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約翰遜才感覺到一切不是那麽的簡單那麽的容易,一年多的時間他在波士頓戰鬥,爲這裏綠色的榮耀而心醉,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在某一天,他能夠在北岸花園球館17面冠軍旗幟的照耀下,捧起金光燦燦的奧布萊恩杯,爲這本厚重的曆史上再增添上光彩的一頁。
是啊,又有哪個來到波士頓的年輕人沒有這樣想過呢?可又有幾人能夠實現呢?十六年的時間過去了,沒有人,還沒有人成爲這裏的救世主。現在,約翰遜嘗到了NBA冰冷的滋味,原來這裏也一樣,無論有多麽輝煌,有怎樣的傳統,生意還是生意,Business-is-Business。
味同嚼蠟地吃完了午飯,約翰遜開始收拾自己的公寓,他的衣服、用品、心愛的照片,媽媽給自己的吊墜,沒收拾一樣,他和這裏的關聯就少一分。下午三點多,當看着被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公寓,約翰遜知道,自己差不多可以離開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聯盟辦公室的批複,一旦交易成立,他就将前往夏洛特,參加體檢,然後正式交換東家。
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不斷有人發短信、打電話過來,有隊友,有朋友,有家人,他們都知道了交易消息,有些安慰他,有些恭喜他,有些隻是簡單的詢問,約翰遜用最簡單的語氣打發了他們,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獨自品味NBA的滋味。
三點半,有人敲門,約翰遜等了一分鍾,他覺得大概是送報紙的,他訂的波士頓論壇報還沒來得及退訂。可是門還在敲,敲門的人說話了,喊道:”開門,喬,我知道你在裏面!“是萊昂。
約翰遜聽出了萊昂的聲音,可是他還是猶豫要不要開門,現在他最怕見到的就是萊昂,他怕自己會哭出來,他不想在這種傷感而孤獨的時刻,見到那個在訓練場日夜陪伴他的人,見到那個在選秀大會上挑中他的人——他知道,在第一輪的第一個位置選他是萊昂的意思。
整個十二月,喬-約翰遜打出了非常漂亮的表現,因爲萊昂在金神賭場的那番話,他告訴自己,”如果你不想被交易,努力打球吧,如果你想被交易,也努力打球吧。在這裏,隻有出色的人才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不管被送到那裏,你都要努力,像剛剛來到凱爾特人時那樣。“
想到這些話,約翰遜感覺到眼睛有些發澀,萊昂還在敲門,約翰遜坐不住還是去開了門,當他看到滿頭大汗的萊昂站在門前喘着氣時,脫口而出道:”教練……“
萊昂平息了一下氣息,正色對約翰遜說道:”要繼續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