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靜靜地坐在太後的對面,吧啦吧啦地将太子的訴求講給太後聽。
“皇帝是怎麽想的?”
太後聽了康熙的講述,也是眉頭微皺。廢立太子,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是國之大事。此事,必須慎重。
康熙苦澀一笑,道:“朕想答應太子!”
“爲什麽?”
太後望着康熙,“皇帝應該明白,太子,乃國之儲君,事關國本。太子并無大錯,無故廢立,實在是不智之舉!”
太後,并不贊同廢太子。
康熙苦笑,他又何嘗不明白這樣廢太子,不是理智之舉。但是,他感覺的出來,太子是存心要辭了這太子之位。
知子莫若父,對太子的性子,康熙是一清二楚的。一旦太子打定主意要做什麽事情,那是想法設法都要完成的。與其讓太子自己瞎折騰,倒不如他就同意了太子的提議。将來,誰是太子,誰來繼承大寶,不過都是他的一道旨意。
另一方面,康熙也想知道,不再是太子的太子,能做出什麽事情。
太子,是康熙一手帶大的,受他教導,自是不凡。
“太後,朕想從此不再設太子!”
“不設太子?!”
太後着實被康熙的驚人言論給吓到了。太子是儲君,是國本,是确保大清千秋萬代傳承不滅的根本,怎能不設太子?
“皇帝,莫要胡鬧!”
“太後,朕非是胡鬧,而是深思熟慮過的!”
康熙目光嚴肅地望着太後,将他心中所想,統統道出。
“同是朕的兒子,朕不想他們兄弟阋牆。既如此,朕就給他們一個同樣的施展抱負的機會。大清,不立長不立嫡,立賢立能立德!”
“帝王賢明,則國運不衰。”
“立長立嫡,無法保證君王賢明。縱觀曆朝曆代,嫡子爲尊,但哪個王朝能傳承萬世?沒有千載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這話,很值得思考!”
康熙一番長歎,太後就沉默了。
良久,太後才幽幽開口,道:“皇帝,哀家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天下終究是你們的。罷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哀家,沒意見!”
“太後,兒臣不會讓大清出亂子的!”
康熙鄭重地給太後行了禮,這才離開慈仁宮,回轉禦書房。
廢太子!
這一夜,康熙徹夜未眠,在禦書房呆了一整晚。
梁九功隻能在外面陪着,冬日的夜,不是一般的冷,可憐他隻能在寒風裏瑟瑟發抖。
黎明到來,禦書房的房門打開,康熙緩步而出。
“上朝!”
對于在外面守了一夜,挨了一夜凍的梁九功,康熙隻是掃了一眼,“下次不用守在外面,凍出個好歹,朕找誰替你?”
“爲萬歲爺辦差,奴才萬死不辭!”
梁九功手在抖,凍的。但康熙的一番話,讓他心裏十分的熱火。
……
宮門開啓。
太子走在最前面,表情很平靜。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
太子昨天跟康熙說了那事情後,康熙既然答應了下來,那麽,以康熙的性子,今天應該就有旨意下來了。
他做了二十六年的太子,如今,終于可以擺脫這個名頭。
太子之名,于他而言,是枷鎖,是負擔。看似有着無上的榮寵,但卻也限制了他的發揮。
他甚至不敢做一點點越距的事情,隻因他是太子。他若是折騰的動靜大了,難免會讓康熙心生忌憚。
那個位子的魅力,那種誘惑力,太子曾經一度十分向往。
可是,兩月的靜思,太子是真的想透了。
他的皇阿瑪正年富力強,距離他接位,而在這期間,他的兄弟們都可以大展拳腳,而不至于引發康熙的猜忌。而他不行,他是太子,他若是做了什麽,保不準就會被認爲是想要更進一步。
既然自己不能再往前折騰,那麽,不如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不是太子,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讓他的兄弟們看到,他這個太子并非隻是因爲皇阿瑪的寵愛,才能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九阿哥和十阿哥走在一起,兩人都沒說話,隻是目光一直追着太子,想看看太子今天會不會又有什麽舉動。
可惜,一直到進了金銮殿,太子都很平靜。
“九哥,我覺得沒事兒!”
十阿哥在九阿哥的耳邊,低聲開口。
九阿哥不置可否,隻是瞥了十阿哥一眼,然後低聲道:“别說話,管好自己的嘴!”
太子太平靜,這種平靜,可不是好事兒。
群臣進入金銮殿,康熙卡着時間點登場。
當康熙在龍椅上坐下,等群臣見禮結束,康熙輕輕地沖着梁九功,勾了勾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梁九功這兩句話一出口,剛站起來的群臣,再次跪倒在地。
這是要放大招啊!
一般皇帝的聖旨,不是大事,絕不會說什麽“奉天承運”,隻需要來一句皇帝诏曰,或者是皇帝制曰,就可以宣旨了。
但現在,梁九功的開篇,讓所有人都是一陣忐忑。
然後,梁九功就開始了一篇形式主義的廢話,但廢話到最後,群臣的臉色就變了,康熙的旨意中,竟在曆數太子的過錯。
還沒等群臣回過味來,旨意最後就來了一句。
廢太子之位,勒令太子在毓秀宮閉門思過,無诏不得離開毓秀宮。
群臣齊齊傻眼。
但這不算完!
康熙緊接着又在旨意後面言道,大清自此,不再立太子!
“兒臣接旨!”
在群臣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太子已經開口。
“退朝!”
旨意說完,康熙也不管群臣的反應,直接宣布退朝。他很清楚,以朝堂上這些人的德行,隻要他稍微耽擱一會兒,就等着被各種念叨吧!
康熙走了,太子也起身,身形略顯黯然地走出了金銮殿。
“九哥!”
十阿哥擡手捅了捅九阿哥,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這是怎麽個情況?難道他還是在做夢嗎?
太子,怎麽就廢了?
事實上,滿朝文武都以爲自己在夢遊。
廢太子啊,毫無征兆啊,昨兒個才誇了太子,今兒個就廢了,這是過家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