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此時混沌的腦子分析不來具體的,而想到剛才還将瘋子和阿蠻趕走就覺尴尬不已,吱吱唔唔地問:“瘋...瘋子,你剛才給他吃的是什麽?”
虧得瘋子并不生氣,他一聽我主動搭讪,立即屁颠屁颠跑過來,“小匣子,我跟你說啊,那東西可是個寶啊,它長在這地下十幾丈深,吸收了地底的靈氣與精華,我秦三走南闖北這麽久,幾乎走遍各個深山老林,也沒見過這般寶貝。”
阿蠻涼涼打斷:“不就是棵人參嘛,污泥堆裏挖出來的。”
瘋子噎了噎,腆着笑對我:“小匣子你别聽他這門外漢的,污泥可也是寶,專門保護人參外皮的。這不,他一吞下立即就回光返照了,哦不,立即就起死回生了。”
“多謝。”是我心頭的感激之語,但我并沒來得及出口,語音是從身後傳來的。即使仍然是平白的調,但也是我初次聽他對人道謝。故而連瘋子自己都怔了,回頭就傻笑了去。
那道困住落景寒無法進來的石縫,在我們的合力下打開了缺口,落景寒睜大了眼看着徐步走出一身白衣的高城,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滑落,泣不成聲:“城哥。”我又何嘗好過,隻是淚在剛才已經奔湧而盡,現在隻覺鼻間酸澀,再哭不出來。
高城走上前拍了拍落景寒的肩膀,隻喚了一字:“寒。”
我站在高城的身側,清楚看到他的眼眶濕潤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從來就知道,高城一直就不是個冷情冷性的人,落景寒的悲與痛,他都感受着,嫣藏着。
瘋子在旁悄悄拽我衣袖,我想了下跟他打了個眼色,安靜地退出了房,将空間留給他們男人。而我,不要緊,可以等在後面。
出了石室,待我将人領上去面朝江河時,瘋子興奮地語無倫次:“哈哈,我秦老三是真出來了啊,小匣子,你不知道我被困那烏黑的地方都快忘記自己是誰了。這月光真美啊,這水真清啊,這空氣真好啊,這人真可愛啊。”最後那句是指着我說的。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露的真正笑容。到底老天還是寬待于我了,讓我不至悲苦餘生,讓我情能所求。
瘋子啰啰嗦嗦地講了很多,将他這陣子的際遇如倒豆子一般都倒給了我聽,外帶還有誇張的手勢。原來就在我與高城,以及盛世堯處在那特殊空間颠倒翻覆時,他不顧一切要沖過來救我,可是怎麽也沖不破那道屏障。後來他想到高城用血能打開,于是又在自己手臂上劃開口子把血塗抹,還當真被他弄開了裂口。
阿蠻乘機帶他以雷霆之速破入,但不曾想破入之後根本無法控制,隻能跟着那翻騰的空間一同浮沉天翻地覆。到後來被一股極其強勁的吸力吸入那個黑窟窿,一路沉到底。黑窟窿的深度,就連阿蠻都蹤躍不上,用十幾丈來形容毫不誇張,且底下是個污泥潭。
兩人都被陷在污泥裏,用盡各種辦法都難爬上來,因爲那石壁光滑。幸而污泥潭中有魚,兩人這麽久就靠此爲生,至于水,則是由頂上滴墜而下的。
難怪兩人全身黑不溜秋了,裏裏外外都被浸透了污泥,包括頭臉,怎可能不如此呢?到後來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時間日夜了,隻知道永無止盡的黑暗和永遠爬不上去的高崖石壁。是到這幾日,黑窟窿發生了變化,那原本如沼澤般讓人沉陷的污泥開始逐漸幹硬,而濕滑的光壁也有了幹泥凝結。正是因爲如此,兩人在齊心合力下一點點從底下爬了上來。
但到頂端時,卻被阻了去路。瘋子已經快竭力,若再摔下去不說能不能再有力氣爬上來,就是那已經幹硬了的污泥,這摔下去估計兇多吉少。所以阿蠻發了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他那快如刀的手對着頂上打。殊不知,在頂蓋之上,其實壓着塵封了高城身體的冰棺。而之前他們賴以爲生的水,正是冰棺的寒與黑窟窿空間的溫,凝成的水珠。
可以說是陰差陽錯,也可以說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而我更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堯哥算謀于心等待的時機。因爲,假如說瘋子和阿蠻在最後時刻也沖進了那空間,而我已然昏沉,高城則可能在不久之後心離開身體,也遁入沉噩空間。所以,隻有堯哥是清醒的,他一力掌控了全局,并将局勢穩定下來。他所謂的“未知”,是不知這時間點何時真正到來,卻能肯定終将會來。
那麽高城呢?這其中的事,他知道幾成?還是全部知情?
當終于時間屬于我時,我卻沒有将這問題提出來,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這人爲什麽能生得這般好看,除了膚色因長時間封于冰棺而變得蒼白外,當真是眉眼如畫,星眸璀璨,棱角又分明。他那細長的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道:“小竹子,你現在這眼神是越來越放肆了。”我垂眸想了下,擡眼時一本正經地回:“還有比這更放肆的。”
說完就踮起腳尖,将唇湊了上去。
溫熱相貼,綿軟的唇瓣一如夢中的,我閉着眼輕輕磨蹭,輾轉厮磨,覺得滿意後正要退回,卻不妨腦後按下大掌,将我牢牢鎖住不讓退開,抵在唇瓣的聲帶了嘶啞:“這樣就算了嗎?還不夠。”比起我的輕柔細膩,他完全是強勢霸道,重重的吸吮過後唇舌就攻城掠地侵占進來,氣息如風卷殘雲般将我覆蓋,到後來我的舌頭都有點麻了,他才意猶未盡地退開。
擇了一處僻靜地坐下,高城将我摟在懷中,下巴頂在我頭頂低道:“好了,有什麽疑問都提出來吧,我知道你心裏打了無數問号。”
我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後腦就枕着他的心口,可以感覺到那處有力地鼓動,沉吟了半刻才開口:“沒什麽可問的,基本上都已經想到了。”
“哦?說來聽聽。”
但我卻并沒像以往那樣打開話題分析,隻是問:“不管是對還是錯,我隻想知道:這次你還會食言嗎?”環着我的雙臂微微一僵,轉而把我摟得更緊些,“小竹子,再不會了。童年的背棄,少年的遺忘都非我所願。自成年後再遇你,不管有沒記起你是誰,我都沒打算對你放手。哪怕是再難的時候!”
聞言我禁不住笑起來,嘴裏泛着苦澀:“别诓騙我了,你那時根本就動了犧牲自己成全我的念。若非這陰差陽錯的變端,你已經又一次負了我。”
“傻。”頭上被輕敲了下,然後聽他道:“我楚高城的字典裏就沒有犧這兩字。先一步進那空間,是因爲我曾在這特殊介質的空間範圍内生存過,相比你更容易融入那世界。其中它的潛在風險我也算好了,一月爲期,假如我無法壓下心魔與之相融,那麽勢必得讓你來到身邊喚醒我。因爲你的身體裏有我的血氣在,隻要你一來,本能地會感應。當初我們是靠心腦合一才離開那空間的,要解必然也得如此。過程中以我爲主來控制全局,一旦解除了對腦的禁锢,心就會容易脫離這空間。唯一讓我擔憂的是如何離開。”
“所以,你讓寒去找來了堯哥?”
“嗯,盛世堯的底我摸不清,但憑他那些已經展露的能力就可一試。更何況,我不以爲他與這件事無關,首先峽谷之中可見他與周景相識,那本是一場死局,表面看似被你破解化開,但真正的背後人是他。在你幼年爲你換血教你縮骨功這件,不認爲是偶然。既然他本是局中人,我豈會讓他站在局外。”
我默然,他的分析等同于事實了。不過聽他的口吻,似乎也無意在追根刨底了。果然他頓了頓後又道:“不管盛世堯是什麽樣的人,又爲什麽與這些牽扯,我仍然感激他。”
心中微動,回轉眸去看他,隻見他神色平靜,眼神也柔和,不由問:“關于天時地利人和這事,堯哥事先與你提過什麽嗎?”
他搖了搖頭,眸光掠轉帶了笑意,“你當都像你這樣,什麽事得說得明明白白才通透?”
我噎了噎,這埋汰來得的突然,熟悉而陌生。熟悉是曾經我被他這麽損過不下數十次,陌生是那時光隔得太遙遠了,感覺像是上世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