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幾晚我站的位置。”
船頭?視線掠轉,甲闆平整,不見有何異樣啊。耳旁他道:“已經将那塊闆起了重新按過,自然不會再有痕迹。”心思一翻,立即想到那兩晚高城在守株待兔,不光是守我,也在守阿蠻,他已然知道偷渡上船的有三人!
既然找到正确位置,我走到當下閉上眼,深吸口氣開始畫影。
影像的起點并不爲我所控,竟是從瘋子和阿蠻在夜黑風高之際悄悄潛上船開始,黑暗中他們幾乎是一摸上船頭,就選定了目标,前後不過兩分鍾時間,身影已經沒入甲闆之内。即使船上仍有燈盞,也神不知鬼不覺。
随後影像一閃,就到了一條黑影從甲闆裏鑽出,身形可辨認出正是瘋子。别看他塊頭不小,但也很是靈活,一骨碌在甲闆上翻滾,到了黑影之處。其後沿着陰影一路貓着腰走,直到高城艙門口停下,他開始焦急探頭。
心念間似有個聲音在下令:我要看高城艙内影像。果真環境一轉,到了他艙中,先是看到了地上緩慢爬行的花花,它的目标正是往高城的床前。隻見身形一閃,高城就從床上坐起了身,黑暗中似見紅光掠過,花花并不知自己已被發現,依舊維持原速度在前進中。
本以爲會是一幕不和諧的畫面,哪知當花花“不知好歹”地爬到高城的腳背上後,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高城低着頭靜默而視,花花也一動不動就呆那了。
在畫影裏我估摸不出時間來,可能很久也可能就隻一時,看到高城拿出手機撥号,然後聽到他開口:“銳,過來把我艙門外的賊抓走。”
不出半刻,騷動就從艙外傳來,這時花花似乎是感覺到自己主人出事了,居然疾速向艙門口爬行。而就在它靠近之時,門突的被撞開,我清楚看到花花被那股猛撞之力給撞飛出去,随後瘋子就出現在門内,他驚惶着臉一個箭步,撈起花花就跑,艙門前很快失去他影蹤。
高城冷哼了聲,從床上緩緩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出船艙。
影像到此處本該跟随出去,但卻停留在艙房内。注意力被艙門處的地面吸引,星光照耀,不說亮如白晝,但卻也足夠清晰,赫然一條長長的蜘蛛腿靜躺在那。
瘋子高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合着那害花花斷腿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而不自知!我就是在畫影中都感覺既好氣又好笑。然而就在我心思流轉間,突的一道黑影從門内閃入,快速俯身又快速閃離,前後不過兩秒快得根本來不及看清,但那處空地已然不見了那條腿。
意識迅速抽離,畫影暫停。我沒有急着睜眼,腦中回複着那瞬間兩秒,首先高城肯定不是!他的身影我再熟悉不過,哪怕是一晃而過都不可能認錯。而且艙房是他的,但凡他想利用花花那條腿做點什麽,也無需這般鬼鬼祟祟。
第二個可排除的人是阿蠻,不是我對他身影熟悉,是目測高度在那,那個黑影絕不可能有一米九之多。而阿蠻也是最不可能陷害瘋子的人。
其次我将曲心畫排除,那一定是個男人。謝銳可排除,他被高城喊來抓瘋子,肯定是追得瘋子最緊的一個,那個瞬間他不可能還在艙門外。落景寒?我仍然排除掉,他是除去高城外,算與瘋子有交集的,這種時候他最可能在的地方隻會是高城身旁。
除去這幾人,其餘的我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熟悉了。範圍并沒縮小太多,畫影的意義沒有體現出來,腦中盤轉到底該從何入手,突的影像如電閃般襲來,我心頭一震。
是我糊塗了,一直糾結在花花那條腿上,這隻是引,案件的根本在于陳勇的死,本末倒置了。而這刻腦中反射之前那幕高城與阿蠻激鬥,旁人圍觀的場景,才是最該畫影的。
這邊激鬥的身影不用再去細看,視線凝注在圍觀的人群中,一張張臉裏辨認尋找。當終于找出陳勇時,見他眼睛瞪得很大,身體僵直。心頭一沉,已經發生了!掠轉眸光看他兩旁,眼睛倏地眯起,下一刻,陳勇向前栽倒而下,衆人圍聚。
我睜開了眼,視線直擊江面,風平浪靜。身後氣息明顯,并不回頭輕問:“你看清了嗎?”腰上被高城環住,他低斂了目看我,“你說呢?”我遲疑地問:“那現在......要怎麽辦?”
“有什麽難辦的,監守自盜者一律不放過。”
“可是......”
“沒什麽可是,既有異心就不留用,放任隻留後患。至于......”高城打斷我後,話沒說完就見謝銳從那處行色匆匆而來,面色肅寒,到得近處開口:“城哥,出事了。”
走進獨立艙,腥濃的血氣撲鼻而來,一具屍體橫躺在地。
落景寒與曲心畫已經先趕到了,正在進行屍檢。一天之内,船上竟然死了兩人,之前還隻是死了一個年輕的船員,而今卻是,船長。
然而驚異的不止這,我此刻凝着那一地的血,腦中全是剛才畫影。陳勇死亡那刻,站在他左側的是謝銳,右側的卻就是船長!本來我與高城已将殺人兇手目标鎖定爲船長,可頃刻之間卻看到了其屍體,怎不叫人震驚?
曲心畫沉暗的聲飄來:“緻死原因是一刀切喉,喉管斷裂,兇器薄如蟬翼。屍體還有餘溫,死亡時間在半小時以内。”心頭一跳,半小時以内就是我在甲闆做畫影之時?不可能有人會知道我能畫影情景重現,這船長更不可能,所以他絕不可能是畏罪自殺。
“是誰發現的?”我問。
這間船長艙房是獨立而辟的,與操作室并不在一處。隻見衆人視線移轉,我循了看過去,一怔,阿蠻?等一下,他們這眼神......是懷疑阿蠻?
謝銳與落景寒已經站起,腳步移動将本站在旁的阿蠻無形中攔住。瘋子搖頭擺腦看了會,突然嘿嘿而笑:“有意思啊,這是把矛頭指向我家阿蠻了?”這是我第一次聽瘋子用這般諷刺之極的口吻說話,就連臉上的笑也帶着一股譏诮。
我身形一動就被高城用力拽住,他涼寒的眸光逼視過來,張口欲辯被他用手指點住唇,眼神危險,其意鮮明,不要我開這個口。可是,怎麽可能是阿蠻?
卻聽謝銳質問:“你的刀呢?”瘋子代阿蠻答:“咱動口動手不動刀。”可是就連落景寒也道:“那割開甲闆的利器是什麽?一塊甲闆有近五公分厚,能切口齊平光滑的,除去十分鋒利的利器外,還需要極快的手法。而人的喉脖,看似脆弱,但若真要拿刀去割,割破皮層容易,要一下連皮帶喉管都割斷的話,這不單單是靠兇器鋒利就可的。”
落景寒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阿蠻的速度在之前全都看到了,而甲闆缺口又是事實。既有速度,又有利器,而阿蠻還是第一個發現船長屍體的人。
我體味到了陰謀的氣息。有人先借陳勇之死嫁禍瘋子,等初見端倪時,本該是嫌疑兇手的船長又突然死去,而這次不是用隐晦的手法,是以直截了當的方式将阿蠻推于台前。
揮開高城的手指,我揚聲而道:“但并不是滿足這兩項條件就一定是兇手!”
落景寒與謝銳回頭看了看我,視線移往我身旁高城身上,聽由他發落。我也轉身看向他,凝重而道:“還不明顯嗎?先栽贓瘋子,現在是阿蠻,恐怕,下一個就是我了吧。”
瘋子與阿蠻是因爲我才來這船上的,與任何人都沒矛盾,接二連三将兇案的直接嫌疑嫁禍在他們身上,我能想到的原因就隻有是我。幕後之人的目标,其實是我!也或者,往更深的去想,可能是與我有密切關系的,高城。
這些原委我能想到,他一定也能想到,即使前一刻還沒念轉到這,而這刻我在思維空間裏分析,他可以聽得見。但是在靜默半分鍾後,他還是冷峻開口:“先查現場痕迹,采集指紋和腳印,假如痕檢之後還是隻鎖定一人,那恐怕得請你将利器交出來檢查了。”
高城在說這些時,眸光沉冷而盯着阿蠻,而阿蠻面無表情的臉上一絲情緒都沒,不憤怒也不爲自己辯駁,卻覺那雙眸裏有光翼在隐隐閃爍,使得森冷感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