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瘋子在說花花斷了一隻腳,要找到了幫它給裝回去。且不說腿爲何斷了還能再裝回去這事,但可以肯定一件事:當時,蜘蛛的腿已經斷了。”
“然後呢?”幾個人的面上都有不解。
我勾起唇角,淺笑了說:“然後剛才曲心畫的論斷可以推翻了。”曲心畫最先不服,直問過來:“爲什麽?”我垂了眸看着花花,淡淡道:“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在那時它都還在瘋子身上,否則他就不是在找掉的那條腿,而是找它。”
如此就反證了說陳勇死亡是被花花咬過好長時間後毒發身亡的矛盾性,曲心畫仍不甘反駁:“但也難保它之前跑出來偷偷咬過死者啊。”
我點了點頭,“嗯,也是。花花沒事先跑出來咬了人一口,然後回去找瘋子,等到瘋子出來到甲闆上時,它再到人身上去檢查是否自己咬的那口夠厲害?”
終于一直保持沉默的高城開口了:“那你說應該是什麽情形?”
我斂轉眸正視他,鋪墊這麽久等得就是這刻,一字一句清晰而答:“假如不是這蜘蛛間歇性發病會咬人,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陳勇的身上有它遺失的一條腿!”
“那導緻死亡的毒素大膿包和上面的牙印如何解釋?”
我輕笑了下,“剛曲心畫不是已經說了嗎?快速緻死的毒素使人心功能衰竭隻需兩三分鍾,在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場上,沒有人會去留意圍觀在旁的人群中暗手,包括陳勇他自己。而背心又是人視角之外最不易察覺的位置,這時候若有個人悄悄從背後刺入一針,時間隻在擡手霎那,誰能發現?至于牙印,這是最大的關鍵處。”将目光再次移向花花,“不管它是不是一隻通靈性的蜘蛛,對屬于自己氣息的東西都是敏銳的。當有人将那隻它斷掉的腿偷放到陳勇身上時,它從瘋子口袋悄悄爬出鑽入對方衣服内。”
關于牙印,确實是個難以解釋的關口,我頓停下來深思。
高城輕嗤了聲道:“你不會想說那條斷了的蜘蛛腿,剛好就落在那毒針刺入位置吧。”
這種幾率太低了,我在心中暗想。一定是另一種原因引得花花爬到那傷口處去咬下那一口,可到底什麽原因我想不出來,默了片刻後擡頭,“我需要跟瘋子了解一些情況。”
高城挑了下眉,并沒反對。與他一同來到關押瘋子的船艙外,卻見阿蠻正站在那處,而艙門内的瘋子正與他聊得歡快,看到我時還隔着艙門打招呼:“嗨,小匣子,你來看我了啊。”
很覺無語,我在這邊爲他發愁,他卻跟個沒事人一樣。
目光從阿蠻身上移向瘋子,直接道出此行目的:“花花會因爲什麽情況而落口?”
瘋子臉上呈露狐疑:“落口?你是說咬人嗎?挨我揍時會咬啊。”聞言我不由額頭冒黑線了,蜘蛛那麽小個,然後挨揍?“除去這種情況呢?”
他偏頭煞有介事地深思,然後搖頭:“沒有了。養這麽大,一共也就咬我兩回,是我被毒蚊子給咬後腫起一塊大包,心情不郁把它給揍了,然後它就來報複,指着哪疼就咬哪。”
心頭掠動,邁近一步追問:“咬哪了?”
瘋子難得腼腆地扭頭:“小匣子,這就不要問那麽清楚啦,怪不好意思的。”我咬了牙問:“到底咬哪了?快說,很關鍵。”他錯愕着神色,指了指後腚,我面上一僵,頓覺頭上有兩隻烏鴉低空飛過,幹咳了兩下還是直截了當問吧:“是不是兩次花花咬的都是你被蚊子叮過起包處?”
瘋子點頭:“是啊。”
“那咬完之後你那包是變得更大,還是消腫了?”
“好像消腫了吧,沒注意呀。小匣子,咬在那地方,誰還一天裏盡可着去照鏡子看呢。”
行了,該了解的都了解了,我拉住高城的手就往回走。瘋子在後喊:“怎麽走了啊,還沒說上兩句話呢。”我頭也不回地吼:“你安心呆那。”吼完就邊走邊問高城:“陳勇的屍體解剖沒?”沒聽到他回答,回過頭隻見他的視線落在我拽住他的手上,這時才擡起眸來,不知是否我錯覺,好似那裏面溫度變暖了些,但他卻道:“正在進行中。”
心頭一沉,疾跑而至曲心畫艙門前用力推開,隻見埋首在那的三人紛紛回轉過頭,而他們身前的長案上,不是那陳勇的屍身又是什麽?我急喝出聲:“等一下!”
沖至跟前視線略轉,解剖已然開始,血氣彌漫整間艙房。我強忍住難受,要求:“能把他翻身過來看一下嗎?”落景寒提出:“小夏,開始了不大好再大幅度翻轉屍體,否則檢測數據會有偏頗,任何一個細微的操作不當都會帶來改變。”
我仍然堅持要求:“就隻需将他身體側翻起來,看一下導緻他死亡的後心處那個腫塊。”
三人面面相觑,一緻去看我身後。我自然知道他們在看誰,隻聽高城在耳後淡淡吩咐:“按她說得做吧。”于是落景寒和謝銳合力把陳勇屍體側轉,露出了後心位置,曲心畫的驚疑聲先我而出:“怎麽這麽快消下去了?”
不能說腫塊消失無影,但與最初死亡時所看到的區别大了,之前是個大膿包,此時就隻是微微鼓起一塊,顔色也淡了不少。曲心畫納悶地自問:“會是毒素擴散了的原因嗎?”
我眯了眯眼道:“你們繼續,查完他身體裏的毒素分布情況後再說。”
與高城站在一側,安靜地觀看他們進行屍檢的整個過程。曲心畫手法很熟練,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做這類事,而落景寒雖然面帶嫌棄,但配合卻到位。謝銳是負責旁邊搭把手的。三人分工明确,不出一小時,曲心畫擡起了頭開始脫手上的醫用手套,并将白布拉蓋住了屍體。
她額頭微微沁出汗,面帶微疑:“奇怪,除去直抵心髒的神經有劇毒外,身體各處都沒有,他這腫塊的毒性是散到哪裏去了?”
我回頭去看高城,“現在信了嗎?”
他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着回:“先查過再下結論吧。”我點頭,“那行,現在就查花花體内是否有毒素吧。”曲心畫遲疑着去桌旁,取了銀針刺入花花肚腹,等拔出來時,隻見銀針那頭已是一片烏黑,不等她色變,我催促:“查成份,是不是與陳勇腫塊裏的一樣。”
五分鍾後,曲心畫神色複雜地擡頭,落景寒追問:“如何?”
隻聽她說:“這隻蜘蛛體内的毒素有近乎十種,其中光是劇毒就有五種以上,而剛剛檢測出來死者侵入心髒的毒素占了最大比例。可它居然還生命力旺盛,沒有一點中毒現象。”
“那會不會是本身它體内就存在這種毒素,然後延傳至牙?”謝銳提出疑問。這次卻見曲心畫搖頭了,她說:“假如是它自身攜帶,一般會是在兩邊毒腺之内,而不可能遍布全身。另外,假若說是由這些毒素傳至牙,那陳勇的體内就該也有這十種毒素,而不是單單隻一種。而且,我們剛剛已經在他衣服夾層裏找到了一條蜘蛛腿。”
案盤上,赫然是花花的一條腿擺放在那。我深看了眼曲心畫,終于到這時,她改變最初的觀念了嗎?
我再次看向高城,低問:“現在可以還花花和瘋子一個清白了嗎?”不管花花是爲了什麽爬到陳勇身上的,但它咬下那一口不是爲傷人,反而是救人。不知瘋子是用什麽在飼養它,又是如何訓練的,居然讓它能夠自行吸附毒素,隻可惜這種毒的毒性太烈,等不及花花将毒素吸附光,人就已經猝死過去。
高城眼中終于露出贊意,不吝啬地道出:“反論證法,很精彩。”轉眸去看其餘三人,淡笑着問:“誰還有意見?盡可以提出來。”
他們互看了下對方,落景寒苦笑:“城哥,小夏是你親手教出來的,現在都把證據擺出來了,哪裏還有什麽意見。隻是......”他面色沉了沉,“如果不是蜘蛛起的禍,那就是說我們船上有藏了暗手,這人是誰?殺人動機是什麽?”
确實形勢并不就見扭轉,陳勇死了是事實,力證了不是花花所爲與瘋子無關,那就是另有其人,而且就在現場!衆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将陳勇殺了。至于動機,我更偏向于......栽贓嫁禍!有人要制造命案引起船上人員恐慌,并把這嫌疑推向瘋子。
但這個人,首先必須得知道瘋子有花花這蜘蛛,其次要拿到花花的那條腿。看來,還是得去找瘋子,根源還在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