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我心中如是想着。他們三人,看似梁正略年長也更沉穩些,但卻以表面吊兒郎當實則心機深沉的陸續爲首。至于瘋子,不提也罷,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組合到一起的,梁正與陸續或還能互補,他則顯得格格不入。至少目前爲止,我沒發現這人的專長。
車子啓動後,瘋子就毫無顧忌地直勾勾盯着我,兩眼裏閃翼着的光**裸地宣誓着:他對我十分感興趣。當然此興趣不是那種男女之情,更像是拿我當稀奇的物種。
實在是那眼神太灼熱,我想忽視都難。突聽陸續似笑非笑開口:“梁哥,看來有人開竅懂得看美女了。”梁正從後視鏡裏向後看了眼,眉峰蹙起,低斥:“瘋子,有你這麽盯人看的嗎?”轉而又對我道:“多包含,他這裏有問題。”梁正擡手指了指腦子。
我牽牽嘴角,沒有作聲。而瘋子則渾然沒聽到似的,繼續直勾勾看我,終于在不算短的觀察後有了動靜,他湊近過來用足以全車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悄悄話”:“偷偷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
我故作狐疑地反問:“什麽特異功能?”
他嘿嘿笑了兩下,賊嘻嘻的神情,“一般高人都是你這種調子,高深莫測的。我秦三别的不靈,鼻子最靈了,你身上有股味。”
身體一僵,強忍住嘴角的抽搐問:“什麽味?”
隻見瘋子特風騷的笑了下,我狠打了個冷顫。陸續在旁不客氣地拍瘋子的腦袋,“别給爺笑得這麽吓人,說人話。”瘋子捂着腦袋委屈地回頭:“我跟小竹子說話,你老打岔幹嘛?”
心頭猛的一跳,終于正眼去看瘋子。小竹子這個稱呼......令我心顫。
那方陸續皮笑肉不笑:“喲,這麽快就發展到喊人家小竹子了?”瘋子拿鼻子哼聲:“你這是嫉妒!小九不在了,就來嫉妒我與小竹子走得近。”
“你再說一遍?誰不在了?”陸續陰恻恻地威脅。
瘋子憤憤扭回頭,倒也識趣地沒再應陸續的話頭,而是往我這邊擠了擠。我條件反射地退靠向車門邊,瘋子渾然不覺男女之防又湊過來,這次是真的很小聲:“你在車底下其實不是睡着吧?”我仍然沉默,他又說:“我觀察的很仔細,你眼皮底下的眼珠在動,不是真睡着的迹象,據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聽說有一種‘脫魂’與你這狀況很像。你悄悄跟我說,是不是當時你‘脫魂’去找人了?”
凝定他半響,我面無表情回答兩字:“不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看似瘋瘋癫癫,實則大智若愚?心中冷笑,看來有所保留是對的。
瘋子并不爲我明顯冷淡拒絕态度所動,徑自了然地道:“明白,高人都必須深藏不露的。第一面我就嗅着你氣息與衆不同,跟咱小九有些像。”
“小九有什麽異于常人處?”
“嘿,這你就問對人了,你聽我說啊......”瘋子正興起,陸續那邊涼飕飕地截斷:“還想小九爲你引薦莊聿,就閉上你的大嘴巴。”
瘋子的表情是那種話到嘴邊正要往外倒,硬生生被捂住了嘴吐不出來的憋屈狀。我本也就是随意一問,既然他們有心打探我,那就禮尚往來地打探回去,也想知道那失蹤的姑娘到底憑借什麽本領敢這般單槍匹馬潛伏進那組織。
在瘋子終于安份下來後,我側看窗外,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諷刺的弧度。一唱一和,一退一進,還有一個做中間和事佬,他們三人倒是配合無間。與其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不如多想想怎麽橫斷這兩小時路程裏,最可能卸載人的地點吧。
陸續的方式簡單而粗暴,一共幾個可能的點在紙上畫成曲線往窗戶上一貼,然後手握筆伸手盲點,點到離哪位置近的就去哪。我看得很是無語,真懷疑那許玖在他心裏的地位,居然如此草率決定去一個叫“林雅”的城市。
抵達已經時值深夜,梁正建議先找點東西填飽肚子,然後尋地方落腳再找當地公安局探查線索。沒人反對,尤屬瘋子舉雙手贊成。但轉了一圈,沒找到還開門的飯館,最終去了24小時營業的小超市裏買了餅幹、面包和水。
暫往旅館的就我跟瘋子兩人,梁正與張繼聯絡了當地一名刑警,親自上門查探線索。至于陸續,他隻看着我與瘋子兩人暧昧而笑着說:“這時候得給兄弟創造機會,咱不能做電燈泡。”說完就背身而離,也沒說去哪。
我瞥了眼瘋子,一臉懵懂狀,顯然是沒聽懂那話。暗暗搖了搖頭,就往定好的旅館方向走,瘋子踢踏踢踏跟上來沒心沒肺地喚:“小竹子,等等我。”
腳步一頓,側轉過頭,“能不能改個稱呼?”
“改什麽?小竹子挺好聽的啊,顯得多親切。”
我笑笑,“就叫我夏竹吧。”瘋子搖頭,“憑咱的革命交情,太生疏了。”聞言我好笑地問:“我和你什麽時候有革命交情了?”瘋子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地道:“我們一同躺在黑糊糊的車底下大約十五分鍾,難道還沒建交?”
這理由差點沒把我惹得噗哧笑出聲來,咬字堅定:“總之别喚我小竹子就行了。”
瘋子一臉忍痛地回:“好吧,那就叫小夏子吧。”
我眼角又抽搐了,“能不能把最後那字給去了?”瘋子怪腔調:“小夏?太普通了吧。”我連忙說:“普通點就好,咱們低調。”瘋子一聽立即點頭:“嗯,咱們是低調的人。”
我松了口氣,總算稱呼搞定了。要不叫什麽“小夏子”,初一聽還以爲是“小匣子”的。
前方旅館已經能看見,旁邊瘋子正搭讪着要說什麽,突然我的視線一頓,腳步緩了下來。瘋子發覺我異樣後,腦袋伸過來也往我目光方向探看,并問:“你在看什麽?”
無心搭理他,目光如炬直盯那處,有道身影......太像一位“故人”了。擡手擦了擦眼睛,等再仔細看時竟不見蹤影了。心中一沉,再不顧其它大步而跑,瘋子在身後邊追邊喊:“诶,小夏你跑錯方向啦,咱住的不在那邊。”
我頓了頓,指着旅館道:“你先去,我買點東西就來。”說完就撒腿而跑,那邊是路口,顯然那人轉彎過去了。但等我尋過去時已然不見蹤影,環顧四下靜寂的街頭,忍不住懷疑自己難道真的眼花了?
街道兩旁店鋪基本都已關門,隻有少數幾戶還看到二樓亮着燈。唯一的可能就隻有......那三四十米外的一家賓館。我略一躊躇就向那處走去,可當準備跨進賓館門檻時,手肘被從後面拉住,回頭一看發現是瘋子,“小夏,你走錯門了,這家不是我們定的那間旅館啊。”
對他有些無語,讓他先回旅館的,老跟着我幹嘛?
不想告訴他實情,找了另一個理由:“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宰,貨比三家,過來問問這邊的房價。”瘋子眼睛一亮,“有道理。”于是比我更積極地走向賓館吧台,隻見他敲了敲桌面,一本正經地問:“還有沒有房?”
吧台後傳來聲音:“幾個人?”
瘋子答:“兩人。”
“要單人間還是标準間?”
瘋子想也沒想:“标準間。”随後從吧台内探出一顆腦袋來,是個中年婦女,目光從瘋子身上移往我這不客氣地打量,轉回時淡漠地問:“身份證有嗎?”
瘋子急寥寥的掏出證件就遞過去了,但吧台工作人員仍然淡漠的态度:“兩個人都要。”
我走上前向吧台内看了眼,發現雖然有台電腦擺在那,但不是用來實名檢驗身份訊息的,而是工作人員拿了本子在登記。我一邊假裝掏身份證一邊随口問:“必須每個人都要登記嗎?”那工作人員一聽立即面露謹慎地擡頭:“是的,每個人都必須登記。”
“那我看剛才一個穿着灰色風衣的年輕男的走進來都沒登記啊。”
“怎麽可能?那位是我們已經入住的顧客,之前登記過了的。”
心中一頓,果然是進了這裏。但我再問那人住哪房間時,工作人員已經警惕地看着我,并義正嚴詞道:“我們對每一位顧客的**都得保密。你們到底住不住房呢?”
我抿唇,丢下兩字:“不住。”掉頭而走出賓館,瘋子自然也跟了出來,不過他反常地沒有追問,而是時不時盯我看一眼。沒理會他,走至街對面的偏角陰暗處靠牆。
瘋子學我也靠牆了片刻,耐不住沉默開口:“小夏你不會是想在這守一夜等那人吧?”
我側轉過頭,挑起了眉:“誰告訴你的?”他嘿嘿一笑,也不答我隻道:“在這等不是辦法,我去給你打探打探啊。”說完就屁颠屁颠地再往那賓館走去了。
本不對他抱希望,可十分鍾後就見他一臉得意之色地走出了門,并不過來,隻是像招小狗一般的對我招手。我遲疑着走過去,到他身旁時被他攬住肩膀,剛想掙脫就聽他壓低聲說:“别動,我和他們說了咱倆特殊關系,不能露陷。”
吧台後竊竊私語以及窺探的目光,可卻沒人攔我們,竟然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電梯。等電梯門一關,我就掙開瘋子的手問:“怎麽回事?”
他咧着嘴笑:“山人自有妙計。”
沒心思多在這上面追究,更關注重點:“問出是哪間房沒?”
瘋子拍拍胸脯打包票:“我出馬你還不放心嗎?灰色長風衣,年輕男的?301房。”
聽到瘋子按響301房門鈴時,躲在一旁偏角裏的我說不上來什麽心情,這般不過是求得一個認證。所以當聽到似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時,心中隻有一種感覺: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