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也讓我心神俱顫!到後來我幾乎不敢看那已血肉模糊的身體,以及耷拉在那不再動的頭,不敢想是否......他還有呼吸?
這個視頻是經過特殊拍攝特殊處理的,場景就是全黑,隻在他頂上亮了一盞最普通的白熾燈。而影像中隻出現黑色長鞭,連抽打鞭子的人的手都不曾看見。讓我根本無從通過環境、現場來判斷分析,獲取任何訊息。
睜開眼時,畫面依舊定格,我想倒退回去,因爲自己腦子已亂,怕遺漏了什麽細節,可,我的手伸不出去。隻要一想到再重複看他被抽打至噴血的畫面,手就無力擡起,顫抖不已。
最終,我伸出了手,但卻是握住鼠标,點擊右上角的x。關閉了畫面,我才感覺呼吸重回身體,可下一刻又瞬間凝固。目光死死盯着電腦屏幕,明明在打開u盤時,隻有一個視頻文件,何時又多了一個文本文件?
沒有了視覺沖擊,即使心底仍然在一下一下猶如被刀割般的疼,可至少我還是能控制住情緒。腦中殘餘的空地會去思考,顯然這個文本文件是被加密了的,當我點開視頻之後它就會出來了。沒有理由不點開它,已經預料到會是什麽。
有人将這u盤寄給我,将這段視頻呈現于我面前,又怎可能不把目的袒露而出?再來電話,那隻會多暴露訊息。
還記得那棵樹嗎?一個人來。
這是文本文件裏唯一的一句話。打的是啞謎,我卻幾乎立即就明白了其意。那棵樹,刻了l&k标記,它第二次出現,我首度解開這個标記的本來形态,虎崖山。
若非江燕死在面前,我會以爲這又是她精心而布的局。無論是方式還是手法,與她都極其相似,或者,本就是她布置的。在那她與甯冉生談話的時間裏,誰也不知道她們談了什麽,也或者她抱了必死的決心最後對甯冉生下一道心理暗示,更或者,甯冉生一直就是她手中的最後一枚棋,也是她制造心理掌舵者的王牌。
所以,這個局是爲我而設的,她要我即使在她死後,也逃脫不了。
幾念之間,我似已捕捉到了她心思,既然我是從虎崖山開始初步看清她的心理畫像,那也就從這裏結束吧。
虎崖山我一定會去,但在去之前我撥了一個電話給徐江倫,将快遞的單号報給他,讓他幫忙查一下這份快遞是從何處寄過來,又是以誰的名義。答複很快,這是一份來自本地的快遞,出處、寄件人無從可查。快遞公司一天裏收件數千件,再由人工分配,最早是誰接的單子連工作人員自己都不記得了。
徐江倫問我爲什麽要查那快遞号,我猶豫了下隻答說幫朋友問的。
走出公寓時,回頭覽了眼住了兩年多的地方,思緒微凝,暗道或許這一次不會回來了吧。可到了樓下就被徐江倫堵住,居然他一直守在小區底下。他将我上下打量後問:“夏竹,你要去哪?”
我這一身外出服不可能撒謊告訴他說就是樓下散散步,沉吟了下答:“去見一個出版社的客戶。”可徐江倫卻沒那麽好騙,他伸手攔住我,“告訴我是哪個出版社的客戶?”見我蹙眉面露愠色,他急忙解釋:“夏竹,江燕雖已伏法,但廣平那邊水還深,就連......就連他都能在醫院被偷偷帶走,所以,我已經向張繼申請二十四小時保護你。”
心中微沉,“我不需要保護。”聲音已經放冷,可徐江倫根本不理會我态度,徑自道:“你去見客戶,我不會幹擾你的,就遠遠站在旁邊。隻是,”他頓了頓,“是真的見客戶嗎?”
我的眼神微縮,沒讓臉上呈露任何表情。可今天的徐江倫特别難纏:“從廣平回來的這一路,你整個人都萎靡不振,原因......我就不說了,我不認爲你在這時候有心情去見客戶。”
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這人拗起來根本講不通理,更何況我的理也站不住。但心底升出一股焦慮,像在逐漸膨脹的氣球般越變越大,尤其是在我幾度欲繞開他單獨而走時,卻都被他堵住了路,并執拗地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你要去哪?是不是與剛才讓我查的那快遞單号有關?”
在從事刑警行業後,就連耿直的徐江倫也變得敏銳了,或者說不是他敏銳,是我在剛回到h市沒過多長時間,就讓他查快遞的這一舉動太過突兀。是了,在看到那段視頻後,我連自控能力都沒了,隻憑着大腦本能地去做什麽。
頓然間如被擊潰了緊繃且脆弱的神經,我垮下了肩膀,垂下眸無力地開口:“去車上再說吧。”徐江倫默應了我,等坐進車内後,狹小的空間逼仄地讓我窒息,從嘴裏吐出來每個字都覺是壓着某個傷口,一汩一汩地疼。
等我陳述停下時,幾乎不用擡眼,隻從那抽氣聲就可想象徐江倫震驚的表情。“夏竹,你真的确定是他嗎?還有,你怎麽知道暗示是在虎崖山上?就因爲說‘那棵樹’?”
“是......一種心理的默契吧。”江燕一直在研究我,她爲我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局,事實上人的心理是會在潛移默化間改變的,在她每一個想法都是因爲我時,其實已經将她自己融入了我,必須營造怎樣的誤區才能令我走入迷霧,又在什麽樣的時刻可走出。
所以當啞謎出來,我能輕易就想到虎崖山的那個崖口,能感應到江燕最終的心理變化。
徐江倫連連搖頭:“不行,這太危險了。我打電話給張繼。”說完就去摸口袋裏的手機,可在伸進去時被我按住,凝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不要打。如果這是江燕爲我設的最後一局,那麽她一定杜絕了任何我找人幫忙的可能,即使她沒做安排,那結局也是......玉石俱焚。徐江倫,她的目标是我,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将車鑰匙給我,然後你推門下車。曾有人爲我堕入黑暗,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
徐江倫的瞳孔縮了縮,他抓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的極緊,沉默足有半分鍾,他最終抽出了手,轉開一直定在我臉上的視線凝于前方,以決斷的口吻道:“夏竹,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如果,真的必須得去的話,就我和你一起吧。每一次我都說要保護你,可最後卻總是難做到,這次,我不會再食言。”
說完他就旋轉鑰匙啓動了車子,緩緩駛入車道。
我怔怔看着他,第一次發覺這張平時看來普通的臉,其實很堅毅。似乎命運總将我和他拉扯在一起。第一次見他是我剛來h市的時候,他憨憨的介紹自己是這片青城區的片警,後來偶爾就會來畫廊,知道他其實并不太愛畫,可他在畫廊卻買了不下十幅畫,算是我的一個“忠實客戶”。後來小區出了命案,他作爲片區的負責人不得不參與進來,原本我該是沒多大交集的,可偏偏......偏偏因爲高城,也陰差陽錯地走入了這刑偵的世界。
虎崖山上我失足,是他比高城更快一步發現我并不顧危險跳下來,免我被毒蛇咬之苦而代替了我;可能正因爲這樣,迷宮案裏,他被江燕選作了表面與高城放在同一天枰的人;到廣平的秦南師大地下城,他幾番爲我說話,欲保護我卻力不從心。可這都改變不了他對我好,一直都在我身邊的事實,而這刻,這個傻子居然還要陪我去赴死。
是的,我用“赴死”兩字來形容這趟虎崖行。
江燕死了,她那麽恨我,又怎容忍在她沒有的世界我依然還存活?我引她動殺機的局在她意料之内,她也早做好了不成功的準備,因爲她還有底牌,還拿捏着我的命門。
假若人死後真有亡靈一說,那麽她的魂魄一定在對我詭笑,張揚的,陰婺的,刻意的。她在笑即便是她死了,我也鬥不過她,因爲......
胡亂念想間,車子已經在往山上開,車内氣氛很沉窒。沒有人開口說話,我也不再看徐江倫,凝目前方思緒放空。車子停下時咯噔了下,連帶着心頭也咯噔,靜了一默,我茫然轉眼,陌生又熟悉的山景,那頭頂的樹蔭,那遮蔽的崖口,那聳立的樹。
隻是少了曾停在那的一輛幾乎成灰燼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