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速向聲音來源處前行,一邊移動一邊凝神貫注于四周,氣氛低迷緊凝。似乎有細碎的聲音傳過來,我一時間分辨不出那是什麽傳出的,然後等再前進一段路,依稀看到牆角邊一團黑影時心下震了震,腳下淩亂了兩步。
這裏面一共有6個人,除去我跟高城,其餘四人都是刑警。剛才的槍聲來自警槍,一定是他們四人中誰放了槍,矮冬、徐江倫、痕檢員這三人絕對不可能對張繼開槍,張繼對自己的手下又那般維護,所以隻可能是高城成爲那個被射擊者。
那躺在牆角的人……
紊亂的思緒全是不好的念頭,可再心懼也不能就此遏步。大約是走到離黑影五六米遠時,我才赫然明白那細碎的聲響是什麽,是那人的腿在地上抽搐。腦中一熱,我一個箭步沖上前,手電光也緊随而照。當光掠之人身時,心間一抽,松了一分又緊,不是高城!但卻怎麽也想不到,竟會是……痕檢員。
太陽穴上一個血窟窿,子彈橫穿而過。彈殼撞擊在牆面,回落于地。眼睛還是睜開的,但已氣絕,身體的抽搐隻是人神經的反射運動。關鍵是……他手部姿勢以及那離他頭處隻有一尺距離左右、被團成一團的衣物,槍管已經從那衣物裏脫了出來,而他手彎曲的姿勢竟像是自己握槍而射。自殺?爲什麽?
痕檢員在印象中一直都是個細心又負責的人,他不像矮冬那麽偏激,相對來說比徐江倫都要理智,是與他的專業相關。痕迹與證據是最相關的,這需要他極冷靜的頭腦以及對細節的敏銳度,他爲什麽會用自己的警槍自殺?依目前情形而言,我找不到理由,可假如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呢?
心念剛轉至這處,就聽有腳步聲急速奔來,在我轉頭的霎那,一聲震喝從後方傳來:“不許動,把手舉過頭頂。”是矮冬。我在暗處已經看到他手持警槍指正我,怒喊出聲:“韓骁,你怎麽了?”我無聲退開到一旁,矮冬沖到跟前時,面部表情變得猙獰,轉眸看向我的目光裏露出兇光。下一秒,他手中的警槍指向了我。
不知道爲什麽,我的心緒一直很平靜,即使這刻被槍指着頭。不是因爲覺得矮冬是警察,不可能會沖動到對我開槍,事實上他此刻那滿眼兇光的樣子真就像随時都可能扣下扳機。
但我不懼,甚至心中在計量在他情緒激動下奪下那把槍的幾率是多少,他可能會因盛怒而真的沖動開槍的猶豫時長是多少,以及,如果痕檢員是被他殺,那麽這個兇手會是來得最快的眼前這矮冬嗎?記憶的回複讓心理素質有了徹底改變,我變得無所畏懼,更敏銳地去捕捉訊息進行推理分析。
當初被高城帶入推理的世界,感覺像食髓知味後上瘾了般,現在想來,不是那個世界有什麽未知的東西吸引我,而是我本就在這裏面,隻是回到了熟悉的環境而已。
痕檢員死得蹊跷,矮冬來得時機就更加詭異了。
“說!是不是你殺了韓骁?”矮冬對我怒喝。
我搖了搖頭,“不是。”但矮冬情緒瘋狂,一個跨步靠近過來,槍管頂在了我頭上,“還敢狡辯?女人心腸歹毒心機又深,沒一個是好東西!”他因爲湊得近,粗重的呼吸噴在我臉上,盛怒的臉在陰暗光照下顯得特别猙獰恐怖。
我出手了!
擡手一個格擋,頂開腦袋上的槍管,再腳下橫掃矮冬底盤,速度盡在數秒之間。矮冬情緒已經接近瘋狂,我不想冒險再等下去,力量或許因之前強行畫影而受損,但勝在速度與出其不意,矮冬被我一腳掃得跌滾在地,警槍也摔落,我略一遲疑擡腳而踢,警槍踢至牆角。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徐江倫喊呼聲:“那邊是誰?是張繼嗎?”
我盯着矮冬并沒轉身去看,但聽腳步聲接近,隻有他一人,随而是驚問出聲:“這......這是怎麽回事?”矮冬已經反應過來,拔地而起後怒吼:“這女人殺了韓骁!”他身形移動,但不是沖向我,而是......我沒有猶豫地一拳揮過去,與拳同出的還有腿,心中隻有一念:不能讓他去撿槍!在矮冬反擊過來卻身前空門出來時,我借力而将他一個過肩摔狠摔在地。
因爲返轉過身,一擡眼就撞上徐江倫驚愕的目光,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知道他在想什麽,在他心裏估計我就是柔弱的代名詞,而眼下卻能将矮冬這般扔擲在地,怎不讓他震撼?
沒機會向他解釋,因爲視角餘光裏看到矮冬偏偏不巧是摔在痕檢員身旁,他竟欲拿被衣服包裹住的那把警槍,這時候若被他得到槍,他絕對是毫不猶豫朝我射擊,理由還可以冠冕堂皇:因爲我襲警!
腳本是去踢踹地上衣物包裹的那把可能爲兇器的警槍,但矮冬的手很快就摸上了,在我踹中時,一聲痛呼從他嘴裏溢出。我微一蹙眉,徐江倫“啊”的一聲驚呼,伴随而來的是一道勁風襲向腦後,淩厲異常。我本能地向旁避讓,可仍感覺一股力擦着肩膀而過,不給我考慮機會,攻擊從側旁再次襲來。
隻聽矮冬在吼:“頭,她殺了韓骁。”
立時了然,來人是張繼!即使從未與張繼交過手,但憑這兩下快如閃電的襲擊以及那強勁的氣勢,就能窺出他與矮冬的不同,甚至心頭已是一凜。幾招過後,我就知道不是他對手,而且也有認知:格鬥不是我的強項,即使記起了那些技巧與套路。
我輸在力量與速度,而格鬥的關鍵又正是這兩樣。一個遲緩的瞬間,手腕被張繼一拳擊中,疼得我瞬間發麻,右手就擡不起來了,再躲閃就顯得狼狽,被他拿下隻在片刻之間。
随着一聲倒吸涼氣,突的一道黑影介入橫檔在了我身前。我都沒看清,隻覺空氣中氣息淩亂,轉瞬之間張繼向後退去,而身前的黑影也退開到我身側,轉眸時心頭狂喜,是高城。
懸着的心松了下來,他沒事。冷凝的臉上盡是諷刺:“張隊,真是可以啊。”他動怒了,眸底暗黑戾氣翻飛。張繼斂眉肅寒着臉,并不作聲。這時徐江倫一拐一拐地跑了過來,神色焦急地說:“一定是誤會,夏竹不可能會......可是,韓骁怎麽會死?”
我低下眼簾看向躺在那處已經一動不動的痕檢員,經過這麽一會,連神經反射都已消失了。沉寂隻那麽一瞬,就聽矮冬怒說:“是她殺的!我親眼看到的。”
“親眼?”高城在我回應之前先冷涼開了口,“你确定親眼看到她扣動扳機了嗎?角度,方位,與此時的時隔,來,說說看呢。”
矮冬叫嚣着跳起來:“高城,你别想再護着她,我不懂你那套什麽角度與方位,就是親眼看到她拿槍指着韓骁了,而且......而且還親耳聽到槍響聲。”
“是先聽到槍聲還是先看到?”高城咄咄逼人追問。
矮冬沉默不語,死死瞪着這邊。高城挑釁:“你們警察就是這樣無憑無據拿人的嗎?”他說這話時盯着張繼,對峙了足有十幾秒,才聽到張繼命令:“矮冬回答他。”
“先看到!”矮冬怒瞪着從齒縫裏迸出三字。
高城根本就沒理會他态度,隻問:“你從哪邊位置過來?看到時夏竹是站還是蹲?”
“我從左邊過來,她是蹲着的。”
高城又問:“她是左手拿槍還是右手?”
這次矮冬有那麽一兩秒的遲疑:“右手。”
高城冷笑:“張繼,你領的好部下。”張繼默聲目光環視,最後落回矮冬臉上,聲音沉寒呵斥:“給我說實話!”矮冬向後退了半步,眼神縮了縮,“是先聽到槍響聲。但我敢肯定,趕來時看到她正開完槍放下,而且故意用衣物包裹,不就是想掩去指紋遮蓋現場嗎?”
我在心底歎氣,矮冬當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刑警,若以類似如此言論來定一個人罪,那他手下抓到的嫌疑犯不知有多少要被冤呢。而他還不自量力地敢跟高城玩心計,殊不知在高城面前連對手都稱不上,三言兩語就被拆穿了。翻而複改的證詞,如何能取信?
果然聽到張繼沉問:“這就是你判斷的依據?”在矮冬不敢應聲後,他揚高聲怒斥:“你是第一天當刑警嗎?眼睛與耳朵的判斷差距有多大還需要我教嗎?”
有句話叫:眼見不一定爲實,耳聽不一定爲虛。矮冬想僅憑模糊的證供指證我殺人,那真是異想天開。我也不是全無脾氣之人,被他們這般誣蔑,聽到這處已忍不住反唇相譏:“看到我開完槍放下?你都說了是先聽到槍聲,敢問花了多長時間趕過來?半分鍾、一分鍾?還是五分鍾以上?”無需太過激越的态度,随着我輕慢質問,矮冬的臉色已經告知了大家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