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倫朝我這邊看了看,喏喏地說:“看你跟矮冬一直不回來,怕有事,我們就找過來了。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高sir與夏竹本走在前的,現在卻到了後面,而我與韓骁一起的,他就中途說去邊上小解了下,人就不知走哪去了。張繼,這地方好像有些邪門。”
我知道徐江倫雖然耿直,但不笨,顯然也察覺出這空間的異樣來了。
張繼沉凝着臉看向高城問:“你怎麽看?”卻見高城聳了聳肩,一臉意興闌珊:“你看到什麽就是什麽了。”張繼的眸光閃了下,下一刻松開扶着徐江倫的手,大步走過來,“借一步說話。”高城将我往身邊攬了下,淺諷:“沒什麽好避忌的,有話就直說吧。”
沉吟半刻,張繼冷涼而語:“不管之前有何糾紛,現在我們都是同乘在一條船上,成見暫時放下,先齊心協力出了這地方。”
高城故作失笑:“張隊,你言重了。船或許是同乘一條,但心必然是不能齊的。”
他這話意是絕地要與張繼唱反調到底了?我有些不懂他心思。張繼等于說是放下傲氣請求,以往雖與張繼時常對峙,但從他話音中可聽出有對其欣賞,爲何這刻絲毫不買賬?
張繼沉了沉眸,再沒多話就轉過了身,走回到徐江倫處重新扶住他前走。徐江倫回頭張望我們又遲疑地說:“一同走啊,你那邊是不是矮冬也走散了?咱們最好别再分開了,要不等下更找不到人。”
“阿倫。”張繼低斥,森涼的眸子定視徐江倫數秒,又再繼續前走。
這回徐江倫不作聲了,也不再回頭。我去看高城,見他臉上始終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在他們走離了我們二三十米遠時,他又拉我緩緩跟着。滿心疑問,但因場合不對而不好開口質詢,就這麽與他們一前一後,保持着那點距離。
隻要将高城前後舉動一聯系了回味,大約明白,他在對他們防備。換句話說,他不信他們,甚至有着懷疑。首先懷疑對象一定有張繼,否則不會在張繼詢問一同探路還是留下時,他故意說要“以逸待勞”,随後卻又再引徐江倫跟痕檢員離開入口處,并且有意離散繞到了後方,以便觀察他們的舉動。
思路就是一條通了,慢慢地都能理通,尤其我将高城說得每一句話都特意刻印在腦子裏,一條條梳理就很容易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高城絕不是那螳螂,而是黃雀。他說化整爲零,各個擊破,意爲不單單隻對張繼懷疑,徐江倫和痕檢員也是他查探對象。
往回溯想,高城爲什麽要對他們幾人懷疑?我們是一同下管道查張校董的事,在那時并未感受到他有對幾人多防備,那麽時間向後推移,是從......發現秋月白屍體之後!難道他懷疑秋月白的死與他們有關?不對,一定是錯了,秋月白死在張校董偷入李佳佳公寓之時,當時張繼等一幹刑警應該都在公寓外守着。
轉念間又有一個想法鑽入腦中,會否當時高城與他們并不在同個地方,就是說若在那刻其中有誰不在隊伍裏也未嘗不可能,所以高城不能肯定是誰,然後這時一一試探。
還是不對,這命題是前後矛盾的。假若那時高城與張繼他們不在一起,而他懷疑中間有人暗中離開殺了秋月白的話,那懷疑的對象也應該是整個警隊,那人可就多了,怎麽也不會是鎖定在身陷此處空間的幾人。無疑,高城這時的判斷含着肯定,他就像暗林中的獵豹一般灼灼盯着獵物,一個一個在審查。而且我感覺,他将張繼鎖定爲了第一嫌疑人,因爲此刻,他看似慵懶随意,但握着我掌的手隐隐夾藏力量,證明他随時都在防備。
一定有個什麽點我沒想到,而這個點就是讓高城作出判斷的基點。
突的有一念閃入腦中,我全身一震。不,不可能的,直覺否定!可意識無可控制,那念鑽入後就千絲萬縷地泛開。我緩緩側轉過眼,目光盯在那張俊酷的臉上。
他轉眸看過來,眼神詢疑。我的心中如墜了一顆沉石,壓得有些氣弱。
他說:秋不會白死的,我向你們保證。
他又說:以生命起誓。
他們是d組,默契油生已久,三言兩語間看似表面的對談,實則已通了暗語。所以上層的坍塌本可能是有心之人在作梗,但沉陷入這空間卻是他與落景寒、曲心畫的默契配合之舉。他要複仇,要爲秋月白找出兇手,所以将自己與可能是兇手的幾人一同拉進了這裏。
至于他爲什麽會知道石闆底下還有空間,答案已是昭然:我的畫影空間告訴了他。秋月白走得那條道,加上他對地理環境的分析等訊息。曲心畫在鳳凰山上用化學劑破開石闆的能力,是我親眼所見,那麽腳下那幾塊石磚焉能難倒她?
所以,在他“以生命起誓”時,一場局已悄然鋪開。
想到這我苦笑了下,恐怕高城唯一算漏的是我,他以爲把我送上去後,就一人在下與他們周旋。卻沒想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我本能地選擇跟随他。難怪當時他那般怒,卻因其餘四人在旁,隻能隐忍住。
修羅場......是那隻暗藏的手爲他們而設,也是高城爲他而劈!一直都知道他即使幫刑警破案,心中也是對警察有抵制的,與其說是對警察抵制,不如說是對司法機制的不屑。他有他一套自成的處事原則,這套原則甚至可能超出法律之外;他更有着斂藏在平靜面具下的狠意,這是我親身感受到的,戾氣隐得很深,但在。
秋月白是他同伴,誠如他親口所言,不會讓她白死。所以,當他下了決定後,就打算在這空間把事情了結,用他的方式。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心境,震驚之後有絲隐隐鈍痛,想到他本将獨自一人置身險境,就感到一種窒息的壓抑。慶幸自己那一刻的本能反應,卻也憂慮,多了一個我,對他會是拖累嗎?
暗暗觑了他一眼,見他注意力都專注在前方兩人身影上。手不自覺地緊了下,他立即回握過來,并輕瞥我,目光在我臉上流轉了一圈又凝向前方。卻突的一頓,我看到他眉宇蹙了一秒又舒開,下意識地轉頭,怔住。
爲何兩道身影變得模糊有重影了?似有水波在蕩漾。我揉了揉眼睛,又清晰了,心頭一沉,是我眼睛的問題?越來越覺心慌,因爲剛才模糊的重影不但時而出現,到後來就好像隔着一層水霧看他們,有時一個眨眼消失不見,有時又晃出了水面。
我的心緒波動被高城察覺,他俯首過來問:“怎麽了?”我眼神縮了縮,想說沒事,可在那雙漆黑的雙眸凝視下,心思浮動無所遁形,隻能老實回答:“我的眼睛可能有些受剛才畫影的影響,看東西……不是很清楚。”盡量折中了陳述。但見他眸光閃爍了問:“是不是看到人影重疊?”我訝異:“你怎麽知道?”
“那不是你眼睛出了問題,而是空間氣流有了浮動。不覺得空氣變潮濕了嗎?”
他這一說還真覺得是,呼吸間氣息都帶着濕氣。本以爲是地底的潮氣,這在上層時就有察覺到,那就不是我眼睛的問題?“你也看到是這般嗎?”見高城點了頭,我不由松了口氣。但問題是,爲何到了這段路突然變成這樣?空氣是流通的,不該整個空間區域都一樣嗎?
正兀自思索着,忽然手上一空,身旁疾風掠過,黑影蹿動。我回神過來時,高城已在十米之外,低令飄來:“留在那别動。”喝住了我擡腳欲追的心,可很快我就後悔了,因爲就隻在閃念之間,不光是他的身影不見了,前方也看不到張繼與徐江倫兩人。
若非我手中在他疾走霎那被塞入了手電筒,那麽我此刻就是孤身一人置身黑暗。張口想喊,但聲到喉嚨口硬收住,假如這幾人裏其中一個有問題,聲張隻會将自己曝露。我也不能擅自追上去,這個空間誠如徐江倫所言的邪門,剛才的水霧疊影,掩藏在暗影裏的迷陣排布,我若向前踏出一腳,可能就會讓高城回來時找不到我。
可留在原地更心律難安,焦慮反側,急切渴盼高城在下一秒出現,又怕有事在這期間發生。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在靜窒的空間越來越煎熬,尤其是無論怎麽側耳細聽都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響,他們顯然都不在周遭了。
突然想到我耳内有通訊器可以與高城聯絡,一直都沒有關閉,此時說話他當該能聽到。立即壓低聲音喚了聲:“高城,你在哪?”靜默無聲……隔了片刻我再詢問,依舊無聲,我的心在沉。深吸了口氣,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一直要求我别關通訊器,是爲怕我脫離他的視線遭遇危險,可這時連我主動聯絡他都沒有回應,必然是遇到了什麽事。
砰!
心神震顫,這聲響……并不大,可是那麽的熟悉,槍響聲!還是警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