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楊曉風

————

j的劇場

黑夜,j先生沉閉着眼不想醒來,因爲懼怕黑暗。可似乎就像個輪回一般,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在同一個噩夢中驚醒......

他想伸手去摸床頭燈,這時候隻有光亮能治愈黑暗。可是發覺身體不能動彈!

猛然間,他想起今晚自己根本還沒就寝,下班回到家中,一個人煮了碗面囫囵吞下,就下樓散步。這是他每天的生活習慣,因爲樓底下有個夜公園,裏面散步的人很多,他能感受到人群的氣息,這使他不覺得當阿洲不在時,一個人獨處太難熬。

差不多散步到十點左右,他開始往家走,路經一處路燈損壞處,光線昏暗。

後來......

從後驟然而撲的勁力,口鼻間被刺激性氣味彌蓋......

終于意識徹底清醒過來了,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在後一根柱子上,雙腳也被綁縛,空間内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無法分辨身處何環境。掙紮幾次後就知道是徒勞,綁繩十分牢固。

下一瞬他就完全靜止下來,因爲聽到旁邊不遠處似有聲音,側耳聽了聽,不止一處,好似從四周各有動靜傳來。

等到終于都平靜下來時,大夥已經有了共識:他們被綁架了!而j先生還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嗓音,但他不敢出聲想詢問。這時有個女人聲音在哭:“怎麽辦啊?我家裏條件一般,要是籌不出綁匪需要的金額,會不會被撕票?”

她所哭訴的正是在場每個人的心聲,他們即使有份好的工作,也都隻是普通人,家境即使小康,與電視或新聞裏播報的綁匪動辄開價幾十上百萬出入很大。他們都感到了絕望。

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刺耳的異響,大家本能地擡頭去看。依稀有一絲暗紅色光亮,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影正矗立在那。眼見那紅色光影忽明忽暗,有人壯了膽子問:“你......是誰?”

一聲極其刺耳的笑聲從上而下傳來,緊随着就聽對方開口:“先不要管我是誰?你們各自自我介紹下姓名年齡吧。”聲音不止尖銳,而且難聽,有點見識的人知道這個綁匪應該是用了變聲器,怕人質聽出原聲在事後報警追查。

當然,要有這個“事後”才行。

沒有人作聲,黑影又開口了:“女士優先。”

當j先生聽到女子報出姓名年齡後,他的眼睛突的瞪大了。同樣的事也發生在其餘人身上,等j先生報完自己的,頓時氛圍陷入死寂,阿洲果然也在。

綁匪語氣很輕松地問:“是不是發現都是老朋友?”他頓了頓,“好了,現在進入正題,我問你們答,誰搶答超過五次以上的,我會放他(她)走。一共六個問題,也就是說你們中隻有一個人有機會,希望你們把握好。”

可是在之後接連三個問題提問出來,竟然沒有一個人回答,氣氛比之前還要凝烈,甚至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窒息與煙火的味道。

綁匪又是一聲笑,“怎麽?都選擇失憶不答嗎?那行,咱們直接點,我數到三,沒人答就......”他有意縮了後半句話,開始平穩數數:“一......二......三。”

啪!一聲脆響,鼓動每個人的耳膜,然後緊随的是沉悶的痛呼!

j先生隻看到黑暗中似有身影在地上蠕動,很快鼻間聞到了血腥味,心中劇駭,綁匪有......槍?!冷漠刺耳的聲音再起:“這是第一次忠告,再來!一、二、三......”

又是一聲痛苦呻吟,每個人都看到了生命在流失。除去驚恐,被死亡氣息層層環抱。

終于有人開口了:“我認識她。”

“verygood!”

有一就有二,在第一個人講完後,j先生也不得不開口陳述那段侵擾他半年的噩夢,等他講完後,情緒依舊難以平靜。

然後,他聽到綁匪把矛頭指向了最後一人:“你呢?沒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j先生的注意力也同時轉移到了那人身上,盡管剛才黑暗裏聽到各人自報了姓名,但剛才綁匪一怒之下射殺了兩人,加上人數多,所以他并不知在被質問的這人究竟是誰。

但在對方開口時,他立即與剛才的姓名對上号,腦中也浮現出一個清俊的面龐。

最後一人說:“她不會死。”

......

————

j導的故事說完後,空間除去他略重的呼吸外,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訊息太多,需要整理與消化,就連張繼也都蹙着眉不語。至于j導,他整個人猶如洩氣了般,眼神哀絕死沉,口裏再次喃喃:“我就知道,一個都逃不掉......”

良久之後,見張繼無意開口,還是由我問:“你們一共幾個人?分别有誰?那場綁架最後的結局是什麽?還有,”頓了頓,最後一個問才是關鍵:“綁匪在找誰?”

其實前面的三個問題幾乎已有答案,但自j導口中一一報出那幾個熟悉的名字時,還是有種特沉重的感覺。杜向遠、吳炎、于秀萍、姜宏修、童子琪、何洲,以及蔣星宇。還有一個,正是j導口中說的最後一人,他叫易楓。

也就是說,至目前爲止,八個人死了六個,就隻剩j導與那易楓了。

而那個夜晚的結局是:綁匪問完話後,一言不發就對每個人開了槍,随着痛麻在心口泛開,j導失去了意識。以爲死亡是終結,可再睜眼時發現自己還活着,而且與何洲抱着一同醒來的,仍是那地下停車場,隻是,全身**。

周旁自是沒了别人,若非心口處的衣服破了洞,以及有紅點傷處,他會以爲做了一場噩夢。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處在渾噩與驚惶中,不止他,何洲也是。就是在這時他們真正在一起的,互相慰藉也好,兩人都是親曆者,那種死而複生的後怕隻有他們自己懂。

随着時間慢慢變長,那個夜晚的恐懼也逐漸平複,他們不再去回想,過得安然自在。可就在那安然自在下,平地一聲雷砸了下來。吳炎案被曝出來,相繼死去的三個人名勾起了他們記憶深處噩夢。但他們這時隻是驚疑那三人怎麽也在h市,以及原來除去他倆,别的人也沒死。還沒往深處去想,當絡輿論飙起時,他們還能肆無忌憚地借東風爲舞台劇造勢。

但後續的反效,給他們心頭添了一絲陰霾。隐約有不祥的感覺。

直到童子琪案再次曝露!兩人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一共八個人,都在這座城市相繼出現,卻是以死亡形式。那之後,何洲與j導活在陰暗恐懼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害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但最終......逃不過。

j導的情緒幾近崩潰邊緣,他說:“原來隻是偷活了兩年,最後還是要還命的。”

我挑起眉,留意到他說的是“還命”兩字。再次開口而問:“綁匪要找的人是誰?”

j導似被驚怔到一般,眼睛睜圓,恐懼從瞳孔裏散出來,給人感覺就像他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面。下一瞬,他眼皮上翻,整個人往旁栽倒過去。由于我們坐在長桌的另一側,就是想伸手去扶也夠不到,j導重重摔在地上。張繼立即沖了過去,我跟過去時,隻聽j導氣虛地念出三字人名。

楊曉風。

我終于明白《雨霖鈴》那首詞的涵義了。

楊柳岸,曉風殘月。——楊曉風,爲你而來。

這像是一句宣言,更像是一句咒語。爲這個叫楊曉風的人而立。問題是,他或她,是誰?

j導再一次昏厥過去了。醫生檢查不出病理來,說他身體并無損傷,體質機能也無異常。我向張繼提議請心理醫生診斷。從j導的各種表現看,他有着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包括之前他無意識地喃念那三句詞,突然間醒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很像是某種心理暗示後的情形。

張繼并沒說采不采納我意見,隻是讓人把我帶回那間屋子,沒一會還送上了一份盒飯。夜已深了,我好像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但也并不覺得餓。随意吃了幾口,就把飯盒推遠了,把頭趴在桌面上,本該是将剛才所獲的訊息好好整理,可就是完全打不起精神來。

心底還有一念:與我何幹?

假如不是絡輿論将我推到風口浪尖裏,我單純就是個小插畫師,而今j導演口中曝露的兩年前那件未公開的綁架案,以及那什麽楊曉風,都與我是極遙遠的事。真不想再多費心神去理那些紛亂,眯一會吧。

閉上眼後就覺頭沉重了,迷迷頓頓間好似聽到有人在喊“小竹子”,又好似聽到有聲音在不斷重複:楊曉風,爲你而來。突然間心中一凜,這不會也是心理暗示吧?立即神智一驚,人醒了過來,耳邊傳來門外噪雜的腳步聲。聽了聽,沒一會就安靜了下來。

并沒放心上,警局之内常有緊急事務,夜間出警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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