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而起的某種懼意,那一瞬我心慌的厲害。幾乎是立即就握緊了拳搖頭:“不,我不需要治療。”秋月白看向高城,不知是否我的錯覺,好似看到她的眸色變成紫色,但眨眼又不是了,我正處于怔忡中,鼻間聞到一股幽香,好像昨晚入睡前聞到的氣息,隻是味要更濃郁一些。
立即我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因爲神智在數十秒後就開始變得遲緩,兩分鍾後我就隻能靠在高城的懷裏,任由他把我的掌心攤開,然後,銀針插入,刺刺的疼變成麻麻的。
每紮一針,秋月白都會擡頭看我一眼,到後面我已經感覺不到那疼了,因爲眼皮在逐漸阖上。明明置身黑暗,卻感覺像被什麽在不住地翻騰着,說不出道不明的難受,最後一股無以莫名的悲傷開始湧來。不知道悲從何起,卻又壓抑不住,慢慢的,心内悲傷成河,恍然而覺天地間就我孤清一人,遺世獨立。
我不想要這悲念,本想凝心斂神去摒棄抵禦,但想到之前那反彈之力的傷害,又遲疑了下來。換了一念,既然不能抵禦,那就轉移心神畫影。問題是我現在要畫什麽?影從何來?就畫......昨夜曲心畫炸毀那間房吧。
邁步上二樓,站在樓梯口可一眼看到最外面的一間屋門緊閉,我走過去輕推了下,門并未關緊,一下就開了,煙霧撲面而來,沒有嗆鼻的氣味是因爲我在影像裏而不是現實中,視線迷蒙裏可見地面零落的碎片,場景但似曾相識。
是了,這一幕與高城家被炸掉的廚房,以及我踏進古色别墅時發生的又一次廚房小型爆破,是那麽的雷人神似。曲心畫是專門研制這類東西的,她會不知控制力度嗎?
念閃間,似看到煙霧中人影髯動,想眯起眼細看,已見一人大步而來投入視線。正是落景寒抱着曲心畫沖出來,他們越過我身旁,我看到他懷中的人被覆蓋了外套。到此處疑點又出來,假如說在煙氣裏,落景寒怕她被熏得呼吸不暢而将衣服蓋住頭臉,那出去後不該是立即撩開,讓其換過新鮮空氣嗎?所以,當時這一“道具”的應用,不過是爲了遮掩曲心畫根本就沒受傷這件事。
那麽疑問就出來了,動機是什麽?他們爲什麽要假裝受傷離開?又是爲了試探?可是這能試探什麽呢?層層疑問環繞,似乎都在指向我,因爲他們之間無需耍這許多心思,而我,算屬于唯一的外人。
心念電閃間,似有什麽湧來,可又被生生截斷。思緒突然被從畫影中強行抽離,悲意再度覆蓋,隐隐的好似能聽到外界的聲音了。
是高城的聲音在沉問:“怎麽回事?她爲什麽會全身抽搐?”
“自我防備意識太強烈,每當要深入,就像滑溜的魚從縫隙裏溜走了。我隻能用這種強入方式抽回她意念,身體自然會起反應。楚,你這樣會幹擾到我,如果你想查她哪裏出了問題,就别再阻攔。”
秋月白的聲音很冷,莫名的讓我感到懾縮,還有一絲懼意。尤其是當抱着我的手松開,而高城沉默時,隐約有不好的預感。下一刻,不知什麽在我眉心刺了下,疼意從皮層透入傳遞神經,再在頭中泛開變成劇疼。我想痛呼,但嘴不能張,想去捧頭,但手不提擡,隻能無助地任由那疼意蔓延至我所有神經,呼吸減弱。
這時候幽遠的聲音在耳邊飄渺響起:“夏竹,你遺忘了什麽?關于你母親的還是父親的?還是他們共同的?他們對你做了什麽,虐待?抛棄?還是性.侵?你不用說,就隻要在腦中細細回想,一點點,一點點,從你記得的最初開始想起,來告訴我吧,乖女孩。”
我想排開這聲,但無能爲力,通過耳膜抵達神經,然後腦中真的開始不可控制地又一次翻騰記憶。不知是那悲意染滿心頭散不去還是什麽,曾經腦海中還屬溫馨的畫面都變成了灰色,就像看一場黑白的電影,别人的故事,不是我的。随着一幕幕過去,我生出了嘲意,這景象不就是在畫影嗎?畫自己的影。
當時間點抵達這刻,記憶翻騰結束時,我腦中自呈一念:滿意了嗎?沒有虐待、沒有抛棄、也沒有性.侵,根本就沒遺忘。
秋月白失聲而道:“不好,她有意識,能感受到外界!”
“什麽意思?”高城涼聲問。
秋月白:“我以爲在高強度的知覺破碎情況下,她完全處于了無意識狀态下,可在搜羅記憶全部結束後,她竟能隔着意念層與我對話!”
高城沉令:“立即把她弄醒。”
額頭似被什麽覆蓋,冰涼刺骨,神經收縮,疼痛加倍!
秋月白似乎慌了,冷然的語調中多了不穩:“怎麽不醒?”下一瞬,我被攬抱起來,鼻間、耳内、眼簾都被橫指度量,轉而聽到高城沉怒聲:“秋,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她的身體溫度在極具下降,生命力在流失。”
“我......”秋月白想反駁,但高城已經把我抱起來大步而奔,她的話堵在了嘴裏。
很疼,像無數根針在身上刺一樣,刺進每一個毛細孔。若以疼痛等級來分,我想至少在七分以上。身體被放平時,聽到高城在怒斥:“叫曲心畫過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這般沉怒的聲音,倒是不懼。沒一會就聽到噪雜的腳步聲跑來,随而是曲心畫難得懼怕的低聲:“城哥......”
“把醒藥劑拿來!”高城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空間沉寂了幾秒,感覺有什麽放在了我鼻間,一股氣味鑽入,很不舒服,我正準備閉氣卻聽高城附耳過來:“小竹子,别抵抗,吸進去。”他的聲音就像有一種魔力般,讓我就想聽着他的,氣味一絲絲鑽入鼻底。緩解了疼,我的氣息開始平複了,安靜地呼與吸。
也許那疼鑽心得耗去了我太多心神,一旦緩解了,就覺疲乏湧來。強斂的知覺漸漸散去,朦胧中似聽到高城以從未有過的危險語調寒聲道:“你們現在真可以啊,當着我的面想瞞天過海?”
四周靜寂死沉,在我以爲自己可能沉入了意識,聽不到外界聲音時。秋月白開了口:“楚,你在遷怒!曲子爲我調配的藥劑都在可控制範圍内,若不是夏竹潛在的抵禦能力根本就不會出事。”她頓了頓,又道:“你有否想過,一個普通的插畫師,是從何處有這強制抵禦能力的?要知道,在我的催眠術下,就連寒都抵抗不了。”
“秋,能不提我那糗事嗎?”落景寒插嘴進來,但也難得的收了嬉笑語調。
秋月白并不理會他,又繼續道:“對她父母都徹查過了,全都是普通人。既然如此,那隻有是在她人生際遇裏遇見了一個這樣的人。但剛才剖析的過程中,根本就沒這個人存在。總不至于是與身俱來的天賦吧?”
一片沉默中,我心底又升起了沉濃悲意,這回的悲意并不與剛才相同,而是......因爲被高城欺騙着,像隻小白鼠一樣被剖析。假如這些事純粹隻是秋月白等人行爲,那麽我隻會慨歎人心險惡,可高城在參與,不但參與,更是利用了我的信任,他是策劃者。從将我帶離警局開始,我就走進了他爲而設的層層布局裏,一環又一環,環環相套。
這時秋月白見高城不語,她放柔了聲音:“楚,夏竹不是普通人,這一點我已經非常肯定。你不可能沒有發覺,之所以想剖析她過去記憶,不單單是爲搜查她爲何情感神經缺失吧。這樣複雜難測,你确定要把她帶在身邊嗎?知道她這種情形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什麽?豎起耳朵想聽後文。
但耳旁傳來高城的一聲沉斥:“别再說了!事不過三,不要再觸及我的底線。”
“楚......”
“都給我出去!”
死一般的靜寂,隔了片刻才聽到落景寒壓低了的聲音:“秋,我們先出去吧。”細碎的腳步聲變遠,室内再度恢複靜凝。能感覺到一道幽遠的視線落在我臉上,幾乎能諷刺地捕捉高城這刻的表情,一定又是諱莫如深然後淡淡的,好像與己無關的樣子。
“小竹子,你能聽到的,是嗎?”雖是疑問,口吻卻肯定。
我如果能開口,一定抱以諷笑。在默了幾秒後,他又開口:“這次是我的過失,以後絕不可能再發生。不管你缺失了什麽,我會爲你找回來,但有一點你記住: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這四個字如氣泡膨脹到最大轟然而炸般,将我的腦子震蕩得思維渙散,在意識迷離頓失的一刻,有一念模糊的:似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