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相較于以前,我更會從一個人的神态、舉止揣摩她的動向,秋月白這個美麗的女子即使表現得風輕雲淡如個賢者,但仍然在刻意地向我表達她與高城之間的熟稔關系。
“帶你去刷牙。”高城一聲低語,竟然又欲将我環抱起,我連忙推卻:“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起身時身體微晃,腳還有些虛軟,但比剛才好多了。眩目四下,落景寒指着某處門,“那裏是洗手間,櫃子裏有新牙刷和毛巾。”
走出他們的視界,仍能感覺到幾人的目光凝在我背上。掩上門後,終于隔斷,我暗舒了口氣,苦笑着想:他人的地盤到底不如自家啊。也不知道這事件何時能了,畫廊、公寓,都不能回,一下就變成無業遊民和無家可歸了。
洗漱完拉開門一怔,落景寒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我,見我出來他咧開嘴笑道:“小夏,我家老太太知道那邊公寓的事很擔心你,一定說要與你通個電話來着。”經他提起,我才想起手機還在樓下房間這事,可能房東太太打不通我的,就打給她這兒子了吧。
接過已經撥号的電話,很快那頭傳來房東太太緊張詢問:“小竹,沒事吧?聽小寒說小區那邊被一群人圍堵了都要找你,可擔心死我了......”房東太太是個能言會道的人,一張嘴就跟連珠炮一樣,我想插句話進去都難,擡眸去看落景寒,隻見他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總算是等到房東太太喘口氣的功夫才開口:“我沒事,放心。”
房東太太又問:“那你現在住哪?酒店嗎?”
手上一空,電話被落景寒抽走了去,他對着話筒吼:“老太太你在明知故問,夏竹現在住我這,沒事就挂了啊。”“诶诶诶,臭小子,我話還沒說完呢?對小竹多招待啊,人家是好姑娘,難得有機會......”終于,電話那頭揚高的聲音中斷,落景寒挂了電話。
他嬉笑着對我說:“老太太整天有妄想症呢,别理她。”
我不懂他意,眼露疑惑。見他反倒收了笑,将我端詳了片刻後遲疑地問:“小夏,你對城哥是什麽感覺?”對高城的感覺?我想了下答:“很理智,專業敏銳,觀察細緻入微,擅于抓人與物的細節探知背後真相。”暫時這些吧,還有就是他偶爾陰陽怪調的脾氣,以及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什麽的,覺得在落景寒面前還是不提的好。
看着我的眼神頓變得怪異,我在揣測他這表情代表的涵義,是哪裏說錯了?
落景寒又問:“就沒其它的?比如,感情上?”
我微默,老實回答:“如果你說的是男女感情的話,并沒見他有過任何女伴,暫時無法判斷;友情方面,他對你們當是重視的;親情與愛情一般,都無從考證。”
噗哧一聲笑從落景寒口中那個溢出,他似忍俊不禁了說:“小夏你太逗了,我是問你對城哥是何種感覺,你給我分析了一大堆關于城哥的處事,又将感情一分爲三。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麽白的姑娘,看來是我的錯,該直截了當點問:你喜歡城哥嗎?男女情感上的那種。”
我蹙起眉,這問題......在回答之前選擇先了解:“喜歡該是怎樣一種情緒?”
落景寒瞪大眼:“别告訴我你至今都沒談過戀愛?嗯,二十四還是二十六歲來着?”
這跟我年齡有什麽關系?沒有合适的人遇見而已。
“喜歡就是在一起時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能讓你感到愉悅,不在一起時就會想念,思緒圍着對方轉,甚至夜裏會夢見對方。”
行了,我有答案了。
落景寒說得相處時的愉悅,不在一起時的想念,我都沒曾在高城身上有過,無力、被動、懊惱這些情緒或許要更多一些。幾乎有記憶以來不曾有過動怒,墓地那次我卻是真的有了怒意,被欺瞞、試探、蔑視的感覺,不是很好。所以再确定不過了,看着落景寒吐字清晰地道:“不喜歡。”
他的眼神似閃爍了下,又笑問:“那有沒有給過你這種感覺的人出現?”
搜羅腦中身邊的一些人,再一一删減,最後勉強剩了一個人:“有吧,但也不算,就是與他說話還算輕松,不用費太多心思去想話後的意思。這樣的相處模式我認爲是輕松而愉快的,隻不過沒你說得見不到人會想念那種情緒。”
落景寒擡了擡眼,嘴角上揚着問:“這人我認識不?”
“不認識吧。兩次案件你們都沒參與,沒機會有交集。”
“警局裏的?那個姓徐的小警察?”
我微訝:“你怎麽知道徐江倫?你們有過接觸嗎?”落景寒搖頭:“用不着認識,山人自有通天之能知過去,斷未來。”
“......是他讓你查過徐江倫?”我肯定地問。
落景寒原本還在那搖頭晃腦,聞言神色一尴尬,“小夏,要不要這麽敏銳的,我們中間有個城哥什麽都瞞不住,再添個你會好無趣的。”我正想問他爲什麽要查徐江倫,卻見他突然湊近到我臉前,小聲說:“不過可能你得遭殃了,我看到城哥的臉變黑了。”
愣了兩秒意識過來,扭轉身體,就見高城與秋月白站在身後,兩人一緻諱莫如深的表情。至于落景寒說高城的臉變黑,我是沒看出來,就覺得那看過來的眼神較之前多了分涼意。
落景寒越過我,笑嘻嘻地說:“我的任務完成了。”随後就揚長而去上了二樓。至于曲心畫去了哪我并不關心,可他最後這句話意......什麽任務?隐隐覺得自己又被他們給當成測試品了,難怪落景寒剛才問我的問題那麽奇怪。
高城斂轉目問身邊人:“你怎麽看?”秋月白又凝了我一眼才收回視線:“表面來看确有你所說的症狀現象,具體還得深入溝通後才能确證。給我半小時與她談談吧。”
他似垂眸想了下:“暫時先不了,等有安排我再通知你。現在你先給她把把脈,再用儀器測試下,看看身體情況如何。”
他們在讨論我,但卻完全沒顧及我這當事人心情,直接就當着我面在這品頭論足。我的思緒也是怪異,在想剛才落景寒說喜歡一個人的說法,心說這樣的相處模式怎能愉悅?
秋月白向我走來,淡淡對我道:“夏竹,既然你是楚收的徒弟,我也就直接稱呼你的名字了。楚說你剛才因爲噩夢導緻七竅流血和身體疼痛,跟我過去檢查一下吧。”
“去哪邊?”
她指了指沙發,徑自先走。我去看高城,他斜靠在那邊牆上未動,看似漫不經心樣,卻眸色幽深地盯着我。瞥了眼秋月白的身影,我還是出聲詢疑:“她是醫生?”
“過去讓她看看,對你有好處。”
高城是如是對我說的。然後我走至沙發處,見秋月白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個古銅箱子,類似于古代那種梳妝盒,但要稍微大些。箱子被打開,發現裏面物件琳琅,尤爲顯目的是一排拔長的銀針。而她從内取出的正是那排銀針和一個小瓶子。
“把手給我。”秋月白面無表情地對我道。
我遲疑了下,伸出右手去。她的指尖搭在了我的脈搏上,竟覺冰涼,甚至感覺有股寒意滲進了皮層。到這時也才留意到她手上戴了一層薄薄的銀色手套,像膜一樣緊貼着手掌,涼意估計是來自它。納悶在心頭,一是現在還有人搭脈診斷嗎?是中醫?二是既然要搭脈,不是應該直接接觸才能測斷準确的?
存着疑慮又去看正走過來的高城,他并沒接收我視線,淡淡地瞥着我的手部。
大約兩三分鍾後,秋月白才收了搭脈的指道:“體内有幾股氣流在沖撞,血氣不足。幾次充血于頭部,都是氣脈相沖突所緻,需要調理。”說話間她已從皮囊裏抽出了幾根銀針在用火熏,這架勢......不會是要用那銀針刺我穴位吧。
結果秋月白在慢條斯理地熏完所有銀針後,就擡起眼看過來,其意彰顯。
我直覺搖頭否定:“不行!”秋月白道:“手部針法刺穴理療,是最快幫你撫順體内沖撞氣流的方式之一。假如不想再七竅流血,就把手伸過來。”
就手部紮針?我還以爲像電視上演的那種在身體各處以及頭部紮滿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