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牆上的圖案

并沒有給我機會深問下去,因爲兩人的手機就在這時火急火燎地響起來,隻聽高城勾唇淺聲道:“來了。”但不見他去接聽,任由手機在桌上響着。我這邊按下接聽鍵,那頭徐江倫聲音就急切出來了:“夏竹,你跟高sir在哪?在姜宏修家又找到一具屍體!真邪門了。”

确實邪門,一案未平,一案又起!青城區就這麽點大,竟在近一個月内接連發生命案,還都是這種難破的懸案。我們趕到時,那片區域已經被封鎖拉起警戒線,那是一處辟在郊外私人建造的别墅,并沒有特别規範化。是聽了旁邊刑警所述,才知原來沈家就在不遠處,同樣也是私造的小洋房。

誰都不曾想到,隻是排查童子琪的人際關系,竟然查到了這裏。

剛邁入警戒區,張繼就面沉如冰地走過來:“痕檢員和法醫都到了,先等你過目之後再作證據采集。”高城眸光一掃了問:“現場在哪?”

“地下室。”

那是一個帶了潮氣和腐沉氣味的空間。與其說是地下室,還不如說像是古時的那種地窖,入口是樓梯間背後的一塊石闆底下。本身是沒有燈的,警方已經把電源接入,裝上了探射燈,一室明亮。沈衍平是死在一個大缸裏的,缸内浸滿液體,刺鼻的味道似乎是福爾馬林。

突聽高城對我低語:“閉眼感知下。”我依言照做,但閉上眼靜等片刻,都沒有影像出現,心情也不受感染。睜開眼對他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很奇怪,基本上每到一個現場,我都有特殊的直覺感官,唯獨看着這沈衍平的屍體,沒任何感覺。

高城轉身就往入口處走:“痕檢員和法醫可以工作了,這裏不是第一現場,去沈家。”

————

沈家,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地下室。而擋闆一被掀開,一股濃濃的惡臭味就出來了。鼻子一受刺激,我某個感官就開始起效。

有雙女人的腳踏入地下室,角落中綁着一面目模糊的男子,她走到他跟前蹲下,兩人在說着什麽。忽然她站了起來,并沒轉身過來,而是走向了旁邊的一處布簾那,輕輕地拉開布簾,那後面竟然還藏着個人......

“喀!”一聲響從頭頂而來,震的我心神一顫,心驚肉跳地睜眼擡頭,見是一名刑警在下來時不小心把警棍敲在了哪處發出的聲音,一道淩厲的目光射去,緊随就是高城冷喝:“誰讓你下來的!”吓得刑警手一顫,警棍掉在了地上。

聽着那轱辘滾動聲,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好像有什麽在扯着腦中的神經撕拉。突聽一旁徐江倫驚問:“夏竹你怎麽了?”

擡起眸,發現衆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莫名不已。視線被身影遮擋,熟悉的氣息環繞而來,高城的手輕拍我額命令:“擡頭。”依言照做時才感覺鼻子裏似有液體在湧出,淡淡的甜腥氣味。

徐江倫的聲音已到近旁:“用紙巾先捂住,我去找陳來。”手上被塞過來一包紙巾,緊随着他啪嗒啪嗒地跑上去了。我的額頭黑線冒出,陳是法醫,專門解剖屍體的,我這就隻是小流了下鼻血,用不着勞她大駕吧。

至于流鼻血的原因,我想了下覺得一是這環境味道太刺鼻,二是被那一聲突兀的驚響給震懾得如此。之前幾次閉眼感受到影像,即使也被喚回神打斷,但其實依據現場折射的畫面基本結束了,而這次仍在過程中就被強行打斷,霎那心神就像被震動了般。

手上一空,那包紙巾脫了手,鄙夷聲在耳旁:“一點常識都不懂,紙張有粉塵,進入鼻腔與血液相溶容易造成毛細管堵塞。”下一瞬,柔軟的布料按在了我鼻下。

視角裏,隻有高城的臉,他微垂着眸,目光緊緊盯在我臉上,右手從後脫着我的後腦勺,左手按在我鼻前的布料上,然後幾乎人是半靠在他懷中的。淺淺眸光中,似斂着憂色,幾曾得見他這般狀似溫柔的樣子?

心中微起了異樣感覺,說不出來是啥,淡淡的,捉摸不定。

片刻之後他松開手扶起我頭低問:“還覺難受嗎?”我頓了下搖頭,鼻子的血似止住,心頭的惶然也散去了。手上被塞過來東西,聽他低囑:“回去給我洗幹淨了。”

低頭而看,發現是一條類似絲巾的黑色帶子,血迹隐沒在其上,并不明顯。擡起眼想看下他神色,卻發現周遭目光都落在此處,環轉而視見衆人似都在等着,頓覺發窘。

高城卻環住我面若如常地走過去,在地下室内繞走了一圈,分别在角落與布簾處停頓。并不會覺訝異,我都能在進入地下室後環視一圈,腦中呈射影像,以他的敏銳覺察力隻會比爲我更快發現。角落裏,看似空空如也,但隻要仔細看就可看出牆上脫了石粉,地上也有殘留的粉灰,是被人磨蹭牆面掉落的。

至于布簾那方,本身它的存在就突兀。地下室又無門窗,何需用布簾遮擋,尤其是它并非緊靠牆,立意太特殊。隻見高城慢條斯理地戴上黑手套,捏住布簾一點一點拉開。

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期待,不,應該說是彷徨,布簾背後可還有人?如果有,還活着嗎?但随着布簾逐漸被拉開,不見有人,而觸目驚心的是那地上已經幹涸了的血迹。

高城沒說錯,沈家确實是兇案第一現場!但記得他之前說是停屍間斷去手腿的姜宏修是死在這裏,難道這些血迹是他的?不對,假如姜宏修死在了這裏,流了這麽大一灘血,法醫陳那邊不可能鑒定不出來。并且屍檢報告出來已确定他是摔死的,就算有出入,也不可能來去太大,所以地上這灘血一定不是姜宏修的。

側轉頭回看角落,隐約明白怎麽回事了,隻是腦中有無數思緒在碰撞,很亂,一時理不清楚。突覺手背被觸了下,耳旁高城低喚:“夏竹,那像什麽?”

這時我才留意到他的視線并沒停駐在地上那灘血迹上,而是落定在一米之外的牆上。由于探照燈是放在入口處,到這裏就背光了,依稀可見牆上似有影迹,但這地下室的牆壁都隻石灰塗過一層,而這面牆上的疑似圖案明顯被人刮去過。

高城問:“你能還原嗎?”我略一沉吟,認真答:“給我時間,不能保證還原全部。”對屬于自己專業領域的東西,我也向來嚴謹。圖層被刮去後,需要靠筆鋒的方向以及留存殘餘影迹來判别,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高城轉首對身旁環伺的人道:“清場,給她半小時。”

張繼沉面反對:“不行,現場痕迹隻初步采集,還需更進一步地徹查。”但聽高城語調涼了半度:“如果我說這牆上的圖案是破案關鍵呢?”氣氛一時凝固,我深覺不安,想去拉高城示意其實可以等痕迹采集完畢後再對牆上的殘圖做複原,但下一刻張繼已經大步而行,很快刑警們都陸續退離,并有人送來了紙筆,随後就隻剩了高城與我。

我抿了抿唇道:“其實我可以......”

“高sir。”入口處傳來法醫陳的聲音,“張隊讓我向你彙報姜家那邊的表面屍檢報告。”

高城斂了下眉,對我囑咐了句:“在這等我。”看他背離的身影,默想可能這個案子是真的讓他有了興奮的點,上心了。斂神凝心,目光回到牆面細細看了一遍,沒有畫架,隻能将紙鋪在地上。那處有血迹的我肯定是不敢呆,退到了簾子外的空處。

席地而坐,開始動筆。複原真的并不容易,刮去的圖層太多,幾次筆落都覺不對,因爲筆轉到下處就與牆面上的殘迹銜接不上。突然心中一動,閉上了眼想嘗試——畫影。

空間裏特殊的氣息環繞,腦海中地面血迹的刺激,悲戚感絲絲卷入。女人的背影出來了,是模糊的,依稀可看出長發散在背上。她的右手舉高在那無規律地舞動,過了片刻我才意識到她在刮牆上的圖案,趕緊凝神細看。手也開始在畫紙上塗抹。

其實我看不清那圖案,完全是通過女人手移動的方位去感受那動作之下的圖案。當手在紙上塗抹越多,那個被破壞了的圖案在腦中形成的就越具體。

可莫名的有種異樣的氣息侵入大腦層,以緻于我全身毛孔都噴張而開,絲絲寒意滲入。這方還沉入在畫影中,可心神卻在被抽離,甚至能聽見外界逐漸而近的腳步聲,是高城回來了?我強斂心神,急迫地說:“再等一下,别靠近我!”

腳步驟頓,我勉強積聚凝神,隻要再多看一點就好,就隻剩被女人身影擋住的一部分了。可是對方隻停了一瞬,又再次向我走近,放輕了的踏聲于我也成了最大的幹擾。

思緒轟然而炸,影像渙散而開,一股鑽心的疼襲入腦層。我本能地捧住腦袋,睜開眼回頭去看,卻不由瞪圓了眼。

身後,空曠安甯,哪裏有人?

可剛才那近在耳畔的腳步聲......不止,還有外界侵入的氣息那般強烈,那種毛孔噴張的寒意,甚至都幹擾到了我入定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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