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肖承乾就在這暖陽,微風中看着這幅畫面,沉默了将近一分鍾,肖承乾才開口對我說到:“走吧,我們在這竹林裏散散步吧?”
“在這裏散步?你不怕迷路?”我想起了小時候的經曆,第一次見到陣法的神奇,就是這片竹林帶給我的。
“這種入門級的陣法能讓你迷路?還是讓我迷路?别扯淡,行嗎?”肖承乾珍惜的把他的雪茄重新放進了盒子裏,然後摸出一根香煙點上了,原本是想給我一根,想了想又收回去了。
我卻執意的搶過來,點上了,說到:“我隻是受傷而已,不需要這麽小心翼翼的。”
肖承乾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麽,低着頭越發的沉默。
而我卻說到:“快點說吧,等一下我去陪陪承清哥。”
“嗯,他又去到李師叔的墳前自言自語了?”肖承乾吐了一口煙,聲音回蕩在整個竹林,伴随着他話語聲的是我們腳踩竹葉‘沙沙’的聲音。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老李一脈和老吳一脈的這些後輩已經徹底的‘融合’在了一起,彼此的長輩也開始師叔,師伯的叫了。
隻是彼此之間,還暫時不能習慣師兄,師妹的叫,可是心底其實是已經認可了。
“是啊,不止是他,師父他們也常常這樣。那天晚上,我看見師父提了一壇酒,在李師叔的墳前說話,又哭又笑的說了一晚上,硬生生的把自己給灌醉了。我聽他說小師妹什麽的....結果第二天早上我想去扶他進來睡覺,卻發現陳師叔和王師叔也醉倒在了李師叔的墳前。”我随意的說着,可是心底卻是壓抑不住的傷感。
在我的褲兜裏裝着一枚銅錢,那是李師叔送我的禮物,一枚珍貴的天成元寶,我其實常常把玩,銅錢已經變得光滑無比,有一種特殊的明亮....有時候思念的表達,就是這種微小的細節或者是微小的動作吧。
習慣的背後,有時候代表的是某一種情感,就好像一個人走到哪裏,最想念的也是媽媽做的飯菜的味道,那就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有的感情太深,反而是言語不能表達出來的了。你知道嗎?那一次的見面,在聖村...”我和肖承乾在一處空地停了下來,在這裏有一塊極大的,又平整的岩石,我和他不約而同的就選擇這裏坐下了。
溫暖的陽光被竹葉分隔成了細碎的光點,映照在了我和他的臉上,肖承乾叼着煙,微微側頭,眯着眼睛,是又想起了那一天的重聚。
那一幕場景已經我已經停了好幾次了,可是每一次聽見,我都忍不住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
陳承一這輩子肯定有或大或小的遺憾,有的重要,有的不甚重要,不過這一次因爲昏迷錯過了那重逢的畫面,卻是我很重要的遺憾。
我靜靜的聽着肖承乾又不自禁的說起了那一次的重逢,像這樣自己錯過的遺憾,聽太多次都是不夠的。
“那一次的見面,在聖村...我是真的不知道,長輩們就這樣出現了,就好像從天而降。我在聖村撐的好累,畢竟在那裏,隻有我能夠保護這些重要的人,但有時我懷疑吳天的耐心幾乎快被我磨到底線了,很多次我都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或者睡着了也被驚醒,因爲我覺得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麽保護别人?有時吧,想着幹脆大家一起‘壯烈’算了,但那也隻是逃避的想法,日子總是要繼續的,就算是活在煉獄當中。”說起那一段日子,肖承乾的聲音變得低沉。
那應該是他最難的日子,我能夠感同身受,就像師父他們失蹤以後,做爲山字脈的大師兄,我把責任扛起來的時候。
我們經曆了很多的歲月,足迹踏遍了很多的地方....很多艱難的時候,人就會特别的脆弱,但第二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而責任則會鞭笞着你不能回頭的往前走,就算是生活在煉獄。
我自問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避,盡管内心很多時候會軟弱,但那不是矯情,因爲我很自豪我們經曆了狂風暴雨,經曆了生死,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而感情的表達,更加的不會吝啬,因爲失去過,才知道有些情分就盡量的去表達,人生的歲月有限。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怕有的情分來不及說和表達,人生就已經過去了。
人不經曆,又怎麽會體會到那份粘稠厚重的感情?這和本身行爲的堅強并不矛盾,就像小北曾經告訴我的那句話,内心若不柔軟,連哭都不會的男兒,怎麽能夠成爲英雄?因爲他沒有那樣悲天憫人的心,又怎麽會有那擔負大義的行?
至少,我理解的成熟和潇灑,是能哭能笑,甚至能對也能錯,但絕不逃避,還知道背負的是什麽的男人。
我想...那種去年抹幹眼淚,今年就變得冷酷鐵血,繼而戰而不勝,創造神話的男兒或者和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那種天神一般的存在,我隻能仰視....不管是我,還是肖承乾,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會是因爲生活逼迫不停前行的人罷了,我們有的隻不過是心中那份底線,求的是一個安心和非做不可的責任。
“是啊,說起來他們這樣出現,我們應該感謝的是玄沌子,如果不是他利用出神入化的控水之術,把我們送出聖村,拖住了楊晟和吳天那一幫子人,我想師父他們進出聖村也不會那麽的順利,救出你們也...”這其中真的是僥幸,玄沌子送走了我們,因爲要争奪天紋之石,楊晟一行人也顧不上我們逃出了鬼打灣,才争取了這一份時間。
畢竟吳天就是聖村最強的存在,而他又把他最強的十個‘跟班’帶在了身邊,聖村的力量被抽空了一大半。
“其實說起來也不是全無征兆,你知道嗎?聖村有些很‘臭’的存在,但是非常的厲害,平日裏都躲在内村...就是那些本該命絕,卻借了别人壽的修者!之說以說他們臭,是因爲他們早就該死了,卻還強行的活着...身上都帶着屍體腐臭味兒了,還強行的活着。這些人,在那段日子裏出現的異常少,到後來,吳天帶人走了以後的幾天裏,他們偶爾會出現那麽一兩次維護聖村的次序,奇怪的是,每次出現的,都是相對年輕的那麽一兩個人。”肖承乾手中的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他的眉頭微皺,臉上的神情也微微疑惑,好像在表達當日裏他就是這樣的疑惑。
看着肖承乾這樣的表情我就笑了,說到:“難道你就沒懷疑過什麽嗎?當時吳天帶着得力幹将出行,聖村那些維護持續的老古怪又像消失了一般?你難道就不敢拼一把?”
我所說的拼一把,肖承乾應該明白,就是趁着這空擋之際,帶着大家出逃。
果然肖承乾一聽我的問題就笑了,說到:“承一,換做是你?你敢這樣去賭嗎?每天能夠讓大家繼續活下去,已經是不容易的事兒,在那樣的壓力之下,誰還能有冒險精神?這就是所謂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
“重要的是,你怕我從鬼打灣出來,會回聖村,而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我緊跟着補充了一句,是啊,不僅是他,大家也應該是如此吧。
畢竟所有人在一起,還可以拼一把,如果我一個人,那就和案闆上的魚沒有什麽差别了。
“你明白就好,又何必說出來?”肖承乾苦笑了一聲,然後接着說到:“就是那麽苦,那麽難的日子,長輩突然出現在了聖村,你說我是什麽感覺?我記得那一日,他們出現的時候是下午...那一天慧根兒受了點兒傷,剛剛被擡回聖村所謂的禁閉室...”
我再一次的沉默,其實我走後,他們的日子我是知道的。
除了肖承乾,所有人都被吳天給囚禁了起來,想過之前那種平凡的外村生活也不可能了,他們瞬間就稱爲了最低層的犯人,在聖村任何人都可以折磨一下他們。
如果不是因爲肖承乾的存在,他們連命都保不住,也是因爲肖承乾的存在,這種折磨還在底線之上,否則....我不敢想象。
可是,肖承乾在聖村的地位也僅僅是如此了,就算折磨在底線之上,不也是折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