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餐廳的氣氛因爲我的這個問題,陷入了一個異常沉默緊張的狀态,包括陶柏還有路山,這麽久以來的相處,他們自然之道了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爲了找到我們的上一輩人,生爲生死與共的朋友,他們自然也緊張。
這樣的氣氛持續了将近一分鍾,在這一分鍾裏是我人生中神經最緊繃的一分鍾,我感覺到最後我連呼吸都變成了喘息,精神上仿佛已經承受到極限時,強尼才‘啪’的一聲放下杯子。
然後目光閃動的望着我,說到:“小家夥,看來我是避世太久,錯過了很多精彩的故事,你的問題我現在不能籠統的回答你,你必須要給我說一下發生了什麽?”
“你難道都不聯系珍妮姐他們的嗎?”強尼說出的話讓我微微松了一口氣,至少他沒有完全的否定什麽,而我擔心的無非就是師父他們的安危,但是我很好奇強尼怎麽可能封閉到如此的程度,信息的來源連沃爾馬也不如。
“印度的修者圈子原本就是一個相對封閉的修者圈子,也可以說是世界的修者圈子中流亡修者的天堂,你懂我的意思嗎?”強尼說話間,又開始繼續吃着他的那份牛排,我很驚歎于他那驚人的食量,每一份看起來有一公斤的牛排,他不知不覺已經吃到了第三份,夾雜還吃了很多其它的菜。
“你的意思是,你因爲是道家人的身份融不進印度的修者圈子,偏偏又不願意離開印度,所以造成了信息閉塞嗎?”我說話間,也大口的吃了一口牛排,忽然發現吃東西能很好的緩解壓力。
索性,我也開始一口紅酒,一口牛排的大吃起來。
強尼贊賞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爲我大吃的行爲,還是因爲我的回答,他一邊嚼着牛排,一邊說到:“是的,你分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當我重要的人,包括愛人,朋友和親人都相繼離開我以後,我就已經封閉起來,拒絕和任何過往的人再聯系了,那隻會讓我沉痛!所以,我情願當一個叫做辛格的爛人,随性所欲的活着,卻總是不得要領,我趕不上你們師祖的境界,或許再活一個100多年,也會差很遠,他曾經...”強尼的目光中流露出追憶的神色,全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爲老了,話太多而帶偏了話題。
而我卻不好催促于他,隻能暗自等待,罵自己幹嘛沒事兒多嘴問那麽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是了,他曾經說過一句這樣的話,最理想的人生狀态是人,百無禁忌,心,總存敬畏!很好理解,卻很難做到,實際上很深沉的一句話,用哲學的口吻來說,就是要做到一個對立的統一,這就好比道家的八卦圖,分離,調和,對立,統一,這種人生的态度太難太難!”強尼這麽評價着,把我們都說愣了。
因爲師祖的這句話,也讓我們思考起來,什麽叫做人可以百無禁忌,心卻總存敬畏?難得不是這句話,是這個度的把握,能夠做到這其中微妙的細節,是不是已經是神仙?
可強尼卻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抱歉的看了我們一眼,說到:“我的話太多了一些,一提到這個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就總是這樣。好吧,剛才說到我已經封閉了很久,不知道很多消息,不知道你這個小輩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
這個時候,我也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哪裏還敢怠慢,啰嗦?立刻把師父離開以後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以及關于師父離開以後,我們的分析,以及各種線索,反正所有能說的,我都說了。
這不是病急亂投醫,而是因爲強尼主動說起了蓬萊,他将是我們迷茫的未來裏最大的指引。
發生了很多,所以這番話我也說了很久,将近一個小時,都是我在大說特說,其他人做着補充,我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或者線索,我怕因爲這些,就改變強尼要給予我們的答案。
強尼一開始聽得并不是很在意,還是一邊聽一邊大吃大喝,可是聽到後來,他就已經忘記了吃喝,中途打斷,讓傭人們撤下滿桌的杯盤碗盞,然後把我們帶到書房,泡上了幾杯咖啡,這才讓我們繼續。
而聽到後來的時候,強尼的眉頭也緊皺了起來,一直到我說到逃亡來印度的經曆以後,強尼終于揮手打斷了我,端着咖啡杯,站起來,在房間裏反複的踱了幾步之後,才又坐下來,喝了一口咖啡,臉色頗爲鄭重的說到:“你們的師父,我曾經見過兩次,那個時候李還沒有失蹤,不,是所謂的失蹤。他消失的背後,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部分的真相。我們先不說這個,先說你們的師父,李在消失以前,曾經秘密來見過我一次,他是這樣對我說的,幾個弟子情長,他讓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牽挂,以及深深的無奈。”
說到這裏,強尼歎息了一聲:“那個時候的李是真的無奈,做爲他的老朋友我能感受到的!他也是第一次有了這種情緒!他沒說太多,卻說已經知道徒弟們命運的支流,卻無力改變,因爲緣分不是落在幾個弟子身上....這是他塵世的債與孽,他說第一次發現,知道太多,也是一種痛苦,看不清未來,反而是一種痛快。我在當時不能理解他,你們現在說起這件事情,我聯想起當時,我認爲那個時候的李恐怕已經算出,在以後他的徒弟會爲找他,踏上一條艱難的旅程。”
“這意味着什麽,師父他們去蓬萊有什麽後果?”問題終于繞回了最初,我的心再次緊張的無以複加。
“你先别急,聽我說完!李,是我最親密的朋友,盡管是親密的,可這也不影響我對他的崇拜,以及他在我眼中的無所不能...立淳他們幾個孩子踏上昆侖之路,連李也沒有辦法去阻止,改變他們的命運,我也很抱歉,無能爲力啊。”強尼搖着頭說到。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暗,因爲我從強尼的口中聽見了一種不好答案的預示。
‘澎’的一聲,承真端着的咖啡杯一下子從手中掉了下來,咖啡灑了承真一聲,被子‘咕噜,咕噜’滾到了一邊,承真半天沒有反應,過了幾秒,她忽然就哽咽了。
“不,承真,你要冷靜!”承清哥一下子站起來,扯出幾張紙巾,一邊遞給承真一邊又要手忙腳亂的去撿咖啡杯,他也不冷靜了。
而縱觀所有人,或多或少情緒已經産生了激動的變化,隻有我扶着強尼所坐那張沙發的扶手,還能勉強穩住情緒,聲音顫抖的說到:“強尼大爺,其實你可以說直接一點兒?”
“好吧,實際上,在我真正隐姓埋名以前,有一段歲月異常的瘋狂,那就是和你們師祖在做一件大事兒,我清楚的知道,沒有我的指引,沒有必要的條件,踏上蓬萊的可能性,百分之一都沒有!通過走蛟上蓬萊,是一個可行的辦法,但這隻是條件之一,甚至可以說不是必要條件,隻不過是尋找到蓬萊的辦法而已。從你所說的線索,立淳他們已經找到了蓬萊,可是這之後,我無法給出你任何答案,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們踏不上蓬萊,更加去不到那對于我來說,都是飄渺的昆侖。”說到這裏,強尼的眼中閃爍着的是抱歉的光芒。
聽到這裏,我莫名的有一種心碎的感覺,不是以爲師父們最終遭遇到了不測,而是爲師父他們最終竟然是這樣功虧一篑而傷心心碎,接着,我擡起頭來,卻發現屋子中大家的抽泣聲一片,老李一脈的人包括承清哥,竟然全部都流淚了。
‘呼’我長歎了一口氣,忽然站起來,大聲說到:“哭什麽?強尼大爺隻是肯定我們師父踏不上蓬萊,而不是死了,你們哭什麽?眼淚擦掉,振作起來。”
在這種時候,我身爲老李一脈的大師兄,我必須抗住,并且振作大家的情緒,盡管我的内心一樣的煎熬。
“是的,其實師父們不一定死了,我..我...”一直沉默的路山忽然站了起來,神色激動的想要說點兒什麽,卻我了半天,沒有說出來。
我疑惑的看向路山,問到:“路山,你是想要說什麽?”
路山的臉漲的通紅,深吸了一口氣才對我說到:“承一,對不起,曾經說過有空的時候,坐下來和你說我的事情,卻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奔波去錫金,印度,如月受傷,我會說出來,但還是等強尼大爺把一切都說完吧。”
這時候,強尼放下了咖啡杯,用一種沉着冷靜的語調說到:“承一說的不錯,我能肯定的答案隻是你們師父到不了蓬萊,可是世事無絕對,加上立淳這個家夥,我雖然隻見過兩次,但絕對是一個有着大智慧的人,你們不用太過難過。蓬萊之路,你們也要去走一回,相遇相聚說不定就在這路途之中。甚至,你們真的不用太過執着,就如我的一生,眼見着至親之人都一個個的離開,但我還是活着,固然是因爲我有着對朋友的承諾和使命,同樣也是我在學着練心,學着拿起之後的放下。”
強尼的話顯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給了我們莫大的安慰,加上路山莫名的跳出來說了那麽一句,大家的心情總算平複了很多,開始冷靜下來,繼續聽強尼接下來要說的話。
很重要的,踏上蓬萊,真正的喚醒師祖?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句話的驚悚,什麽叫喚醒師祖?
我們都安靜了下來,但強尼的神情卻莫名的變得沉重,他看着我說到:“承一,在你給我說的一席話中,有一個人沒有經常出現,你卻經常提起他,對嗎?”
“你是指..?”強尼的思維分明太過的跳躍,我們在等着他的下文,他卻莫名其妙的問起了我問題。
“一個叫楊晟的人,請你詳細的告訴我,關于他的一切,這個非常的重要。”強尼認真的說到。
我一愣,又扯上楊晟了?他是一個科學家,怎麽連蓬萊,昆侖這種道家裏都算神話的東西也能扯上他?一個多小時的訴說,看起來是相當的長,但我不可能去詳盡的說每一個人物,關于楊晟也隻是提到了幾點,沒想到強尼對他那麽上心。
我努力的回憶着關于這個人的一切,卻不想沃爾馬在這個時候卻站了起來,大聲的說到:“哦,楊晟,我終于記起來了這個繞口的名字,承一,我不是曾經給你說過一段關于正道态度的話嗎?其中提起了四大勢力的一個關鍵人物,給他們帶來改變的關鍵人物,就是楊晟!楊晟啊!”
‘轟’的一聲,我的腦子不知道爲什麽麻了一下,種種往事一下子在我腦中呼嘯而過。
沒想到,最終逼我走上決鬥台的是他,更沒想到,走上去之後,直面我最終的敵人也竟然是他。
我深吸了幾口氣,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用一種自以爲平靜的表情對強尼說到:“楊晟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還是個少年,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