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名字叫張誠,這名字才真的是人如其名,隻是相處了短短的一天,我就感覺這真的是個實誠的人,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實在,靠譜,與吳老鬼簡直就是一個鮮明對比。
厮混了一天,也算熟悉了,我們也就不再那麽生分的叫張誠向導了,按照他的要求稱呼他爲老張,這邊的交通不算太方便,加上大雪啊,和其它的一些小問題,總之到了這一天的夜裏,我們才到了要入山的山腳下。
山腳下的氣候還不算太冷,和我們之前呆過的那個邊陲小城對比的話,但還是北風刮得‘呼呼’作響,偶爾會卷起地上的積雪,這裏看樣子前幾天才下了一場雪。
老張告訴我,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個屯子,裏面住的一些人家,以前是獵戶,現在就爲林場工作,偶爾也還會打個獵什麽的,這裏他熟,常來。
我笑着問老張:“爲啥好好的城裏不呆,偏偏常跑這偏僻的屯子裏來呆着啊?”
老張憨厚的笑,說到:“我家祖祖輩輩都做那個怪夢,在山裏生存的手藝不敢丢,這老林子裏也不敢不熟悉,怕有一天就要去幫夢裏的人辦事兒了,不隻這個屯子熟,這一大片林場的十幾個屯子,就沒有我不熟的,說起來,我還有個老哥住在這個屯子裏。”
我隻是笑,遞了一支煙給老張,同時也感慨吳老鬼真是有幾分運氣,遇見的這一家子人真的實誠,它托一個夢,人家這幾百年來的祖祖輩輩不僅不敢丢手藝,還把人生的太多時間扔在了這方圓幾百裏的老林子裏。
想到這裏我有些爲吳老鬼擔心,這因果背負的太重,畢竟是耽誤了别人好幾代人的人生,如果哪一天老天爺要清算起來,這吳老鬼怕是不好過,做爲一隻在人間遊蕩了幾百年的老鬼,我相信這個吳老鬼這是清楚的,它還是執意要這麽做,隻能說這老鬼‘沒心沒肺’的表面之下,有着太深的執念,讓它不惜一切。
莫名的,我有些爲吳老鬼擔心,和老張并行在前方,沉默的走了一陣子,我問老張:“那個怪夢做了那麽久,可以說讓你家幾代人都把人生丢在了這老林子,你怨不怨?”
老張抽了一口香煙,很實在的說到:“有啥好怨的?在很多年以前,我家就是靠山吃山的人,山上打獵,采山貨,偶爾挖個野參,過的也算滋潤,再說了,從老祖宗那一輩兒算起,過了這麽多年,咱們家也算開枝散葉了不少,承着手藝的也始終隻有一兩個,都是自願的,到了我這一代,這不計劃生育嗎?就一個兒子,我倒有些擔心了,兒子要上大學,想學什麽經濟管理,我想着這夢裏的事兒吧,心裏不得勁兒,還想着說服他報個林業大學啥的,還回咱們老家來,爲這事兒兒子倒和我有一些賭氣呢,我還在想實在不行吧,就隻能讓我兒子的堂哥,我的大侄子來背着這事兒了,心裏愁着呢,可不想,前天做了個夢,說事情可以去辦了,還夢見了你們的樣子,嗨,這事兒還真解決了,我也不用愁了。”
說起自家的事兒,老張的話多了起來,從他的叙述中,我發現這家子人還真沒什麽怨氣,繼承手藝都是自願的,到了老張這一輩兒,可能事情有了點兒麻煩,但也解決了,可見吳老鬼總是有那麽一點運氣,還真沒沾上太大因果,難道運氣就是這老鬼的‘自帶技能’?
不然憑它那不靠譜的樣兒,爲啥還能去那門派當那麽多年的‘卧底’,說得過去嗎?
說話間,我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正在和承心哥吵架的吳老鬼,聽着承心哥抓狂的說到:“等這事兒完了,你等着,我不好好治治你,我就不是老李一脈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想那啥,騙我說,要醫字脈的傳人調離,你能不能再可惡點兒?”
“你這樣說,真埋汰(糟蹋)人,我說的做的哪點兒不合鬼市的規矩了?還許你多大的好處啊?要有人聽這事兒,誰不對我比個大拇指,說句吳老五這人,沒說的,杠杠的好啊?”憑着承心哥要供奉它,吳老鬼對着承心哥是不肯認輸的,隻要我不表态,它那一張嘴,能把承心哥給說‘死’。
承心哥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想着自己的‘天真’,有些不忿罷了,我也就懶得理他們打‘口水仗’,至于老張眼裏,看見的自然是承心哥自言自語,不過他也沒多問,除了最初有些驚奇,後來就适應了。
相信祖祖輩輩做了好幾輩子怪夢的家庭,對奇異的事情接受能力始終要強點兒。
一行幾人說話間,這山腳下的屯子也就到了,那幾十戶人家聚集在一處,每一家人窗戶裏發出的黃色光亮,讓人遠遠的看着,心底竟然多了幾分溫暖。
老張沒有說謊,對這屯子他真的是熟門熟路,很快就把我們帶到了一戶人家裏,對我們說到:“今天晚上就在這兒歇歇腳吧,明天咱們就上山去。”
老張帶我們來的人家是在一棟木屋裏,木屋對于我來說,是新鮮的,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子濃烈的松木味兒,也不知道爲啥,在這木屋裏,我總是想起竹林小築那棟記載了我最溫暖歲月的竹屋。
老張口中的老哥,和老張一樣,也是一個寡言而實在的人,見老張領着人來了,二話不說就讓媳婦兒去準備飯菜,說話間,幾杯熱乎乎的茶水就給我們倒上了。
坐在這木屋裏,火塘燃得熊熊的,一下子就溫暖了起來,喝着茶,随便聊點兒天,仿佛外面的天寒地凍就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老張和我們話不多,但和那位老大哥的話可不少,說的都是老林子裏的一些奇聞異事,我們三人自覺見識不少,可是聽着這奇聞異事,也覺得新鮮,甚至是驚呼連連,連如雪都少見的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那些奇聞異事,多半是普通人過度的神話了一些事情,所以,多多少少我臉上還是有一些不信,那老大哥望了我一眼,啪嗒了幾口旱煙,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到:“大兄弟,說實在的,你要是不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上山呢,你不信,我還真就不勸你,畢竟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兒,和你的生活沒關系。但你這要趕着上山,我就必須勸勸你,這些事兒,你還真就别不相信,雖說不一定會遇見,但遇見了,哭都來不及,總之一句話,對山上的萬事萬物抱着敬畏之心,得了好處知道感恩,就總有一條退路。”
這話說的實在,讓我想起我師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對我說過的一句話,萬事萬物總有其存在的理由,對待它們總是要保存着一份兒敬,一份兒畏,這就是不謀而合,我收起了臉上那不信的表情,趕緊對着那老大哥恭敬的謝了。
老張在旁邊憨厚的笑,說着:“這話倒是真的,這怪事兒我家祖祖輩輩誰沒遇着過幾件兒啊?按規矩辦事兒,總不會錯的。”
聊天間,老大哥的媳婦兒已經麻利的把飯菜都端上了桌子,一大盆子烙餅,一大盆子豬肉炖粉條,還有一籃子大蔥,旁邊放着大醬。
老大哥招呼着我們:“這肉和餅管夠,就是這天寒地凍的沒啥新鮮菜,不過大蔥蘸醬和着烙餅子一塊兒吃,也香!說起來前段日子運氣好,和屯子裏幾戶人家一起打了一頭野豬,分到的肉可不少,大家可勁兒吃。”
山裏的飯菜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這野豬肉的香氣和嚼勁兒也不是一般的豬肉可以比拟的,分量夠,滋味足,老大哥熱情,我們個個包括如雪都吃得肚子滾圓,吳老鬼飄在空中‘哀怨’的看着,我給他使了一個眼色,那意思就是讓它回養魂罐兒裏去,别在這兒活受罪,承心哥一邊吃一邊斜着吳老鬼,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這也算到了老林子吧,在山裏的第一夜就這樣過去了。